出城前，顾简特意装扮了一番，换下锦衣玉服，穿上打猎的衣装，一行人沿着官道往北走。
过了安乐村和牧家庄，再往北不足百里，便是江左的地界。
不知是不是心理错觉，顾简总觉着越到江左地界，越觉得天气寒冷，明明是初冬的节气，连雪都没有下过，却依然感觉阴冷，整个官道上满目萧然，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萧瑟。
再往北走了近一日，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远远望去，那是一批足有数百人的逃难百姓，他们身着残破不堪的衣装，拎着繁重的行李家当，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国都建康城蠕动前行。
顾简颇为震惊，他的目光定格在队伍最后那一家五口身上。
汉子走在最前方，领着大女儿，阴冷的寒风如刀刃般嵌入他的脸庞，身侧的小姑娘原本柔美的脸蛋，也被风霜侵蚀成蜡黄色。
汉子身后的婆姨怀里抱着幼小的孩童，老人拄着拐杖跟随其后，有时男人想挽着老人走段路，却被老人手中的拐杖给敲了回去。
这支数百人的逃难队伍出奇的安静，没有谈笑风生，高谈论阔，他们神情呆滞，目光中充满了绝望，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
“沈青，老魏下马，我们去看看。”顾简对着二人喊道。
顾简缓缓朝着难民们走去，身后的部曲们牵着马紧跟其后。
官道上，只见那位手拄拐杖的老人，脚下突然一绊，打了个趔趄，然后底盘不稳，猛地跌倒在地。
顾简神情一紧，连忙加快了行走速度。
“爹，你没事吧？”
走在前方的汉子听到声响后，焦急地来到老人面前，牵着手的姑娘看到祖父摔倒在地，被吓得哇哇大哭，身旁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投来急切的目光，偷偷抹着泪。
听到动静，走在前方的难民们逐渐围了过来，一边叹气一边不停地询问着。
老人瘫倒在地上，呼吸有些急促，脸上泛起了一抹不健康的潮红。
“都散开，别围得太死，留出空间给老人喘口气。”顾简毫不客气地对着众人大喊道。
众难民见顾简身着猎装，服饰华贵，不敢招惹，只好听话的让出一条通道。
顾简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老人的气色，沉吟片刻后，朝着身后喊道：“沈青！弄点水和米粥来！”
出城的时候，顾简让部曲带了点吃食，刚好还有些现成的米粥。
不一会儿，水和米粥端了上来，甚至还带着些许热气。
顾简馋扶起老人，先将水往他嘴里灌了一些，可他见到那碗热气腾腾的米粥时，却死活不肯张嘴。
顾简皱了皱眉，甚是不解。
老人攥住顾简那只端碗的手，气息微弱道：“贵人，老朽活不了多久了，莫要糟蹋如此金贵的粮食，留给我那孙子和孙女吧。”
汉子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角不断涌出，他扑通一下跪在老人面前，不断磕头道：“爹，孩儿不孝，无法顾及一家老小，孩儿知道您老要强，可人命关天啊，天大的事都没有你的命重要，算我求你了行么，你就喝点吧！”
老人艰难地抬起手，狠狠抽了汉子一记，当即怒声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这么金贵的粮食不留给孩子，却浪费在我这残躯身上，你...你...”
说着，老人的呼吸竟愈发急促起来，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