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彦抬手斟了一杯酒，弯腰递给了裴知远，缓缓开口道：“裴大人，如果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执意要回焰阳国，你会怎么做？”
裴知远微微叹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面对这些智极近妖的聪明人，他通常都用反问来回避他们的窥心之术。
“那薛将军会怎么做？”
薛彦回答道：“我不会让她走。”
“可她若想走，你我怕是留不住啊。”
“硬留……总是留得住的。”
裴知远一脸不信，“她那么倔的性格，除非杀了她。”
“那就杀了她。”
裴知远一脸诧异地看向薛彦，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半晌才语气冷然道：“我不会让你杀了她。”
“可你留不住她。”
“她就算去了焰阳国，也未必会来攻打皓月国，仅凭一个身份就要杀了她，薛将军也太武断了吧！”
裴知远生气地出言袒护起了沈绪。
“况且，她也未必是公主呢！或许也会像这次一样，认错人了……”
裴知远越说越小声，他开始后悔自己最初的判断，后悔带她来见薛彦，让她想起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可是不带她来见薛彦，她也迟早会想起来这些东西。
“裴大人，你已经不止一次动过杀念了吧？”薛彦目光灼然地盯着裴知远，平静地开口道：“那天你们进营帐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发簪看。
羽儿说她不是薛家大小姐，你才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
裴知远微微挑眉，没想到薛彦观察这么仔细，果然不能和心机深沉的人一块玩耍。
“哦？有什么讲究吗？”
“后来，她用那支发簪刺杀我，我才知道那是一把武器。
倘若当时羽儿认下了这个妹妹，她投靠到了我们北方营，你会毫不犹豫拔下簪子杀了她吧？”
裴知远抿唇不语，缄默了片刻才回道：“没错，我是动了杀念，但我会犹豫。
我义父虞家，世代培养暗卫，我从小被灌输的就是无条件忠君的思想。
被人骂匍匐于皇帝脚下的奴才也好，盘桓于贵人身边的鹰犬也罢，我都不在乎。
可是，她见我第一眼，就说我是一匹孤狼，不屑于贵人指缝中漏出的残羹冷炙。
她说，孤狼理应寻求自由，至死不悔。
那天，她在阵里奋不顾身地拉我上来，那一刻，我突然有了强烈想要寻求自由的欲望，想要成为一匹孤狼的野心。
她反反复复地问着我信不信她，应该也是察觉到我动了杀念。
可是她依旧肯把后背、把性命交给了我。
狙国师、杀贵妃、杀苏屹、出使北方营……没有绝对的信任，我们办不成这么多事。
她让我不要逃避现实。
她说，她会和我一起守护好这个我妻子深爱的山河。
她从来没有丢下过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了救这个国家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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