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间,姜宁妤走到栏杆边,往下眺望了一眼。
雨丝决绝坠落,在地面激起粉身碎骨的水花。前赴后继,一往无前。
她忽然想到,这是第二次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
第一次是大学时,邵云依跑天台寻短见,她拖到了救援,但邵云依还是跳了下去——连同没抓住她手的自己。若非地上准备了气垫,她早就投胎了。
即便那样,她依然后脑勺受了伤。
所以她没防过邵云依。正常人不说怎么对待救命恩人,即便是面对救助过自己的人,也鲜少有恩将仇报的桥段。世上好人总是比坏人多的,她坚信。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害她吃了三年的苦头。哪怕是现在,午夜梦回,她依然不敢回想。那三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
可又是这么一个人,现在似乎自顾不暇,让她连恨都没处恨了。
姜宁妤闭了下眼,“……也对,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死都不怕,还怕重新开始吗?”
“你也有心事?”女人讶异地望向她。
“算是吧。”她笑了笑,“我有个相恋多年的男朋友,本来都谈婚论嫁了,因为误会分开了几年。他最近回来找我,说还爱我,但我觉得,他就是出于某种大男子主义的责任心,而不是余情未了。”
有些话对陌生人似乎很容易就倾诉出来了。
女人却奇道,“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
“人生的遗憾有很多,如果两个人兜兜转转还能走到一起,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姜宁妤一怔,“但出于责任在一起的感情,能长久吗?”
“你是不是学艺术的?”女人冷不丁问道。
她突然笑了,“好像很多人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是呀,感觉你属于外观开朗,气质忧郁的那类人。”女人呵呵笑道,“以为走得跌跌撞撞,不再相遇的人,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的存在吧?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绕了几个圈子后还能碰到的。”
“时间可能改变了我们的样貌,磨平了我们的性格,让我们变成了彼此记忆里陌生的那个人,但只要爱意在,那份感情也会再从宁静变得磅礴。”
女人的措辞像个文绉绉的诗人,忽然视线一拐,若有所思道,“而且,你怎么就知道,责任不是爱情的另一种表达呢?”
姜宁妤也被凌乱的脚步声吸引,转头朝楼梯看去,却见临栩月快步跳过堆砌的废材,整个人像做过剧烈运动一样的喘气。
雨水和汗水混杂着从他脸上,顺着眉间蜿蜒往下,脸颊微微的红晕,那股皎然凌冽的气质荡然无存,反倒散发着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气息。
不过,目光与她对上,男人迅速敛起了方寸大乱的姿态,脸上却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愠怒,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下雨天跑天台干什么?生怕我心脏太好,不能来个脑溢血猝死?!”
姜宁妤压下了刚刚生出的那点欢喜,蹙眉道,“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
“走,回家吃饭。”
临栩月冷着一张脸,却还是伸手牵她。
“那我就先回去了。”姜宁妤很礼貌地冲那女人说。
“喂!”
那个女人却笑着冲他们喊。
“男人就该好好给爱的人安全感啊,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该说什么就说,该做什么就做,不然你女朋友那么漂亮,可是有很多人觊觎的哦!”
“他们没这机会。”
临栩月淡然又笃定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