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和夏洛蒂跑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第三次回到了圆盘十字路口。
“他们为什么要把好好的船改成迷宫?”夏洛蒂愤愤地说。
克劳翻了翻眼珠,鉴于眼下这异常亲近的氛围,他没有告诉夏洛蒂,巴德老爷把好好的船改造成一个沙龙酒馆,这同样很怪异,说不定莫林便是在淑女号上得到了灵感,才在这海神号上大加创造,无数的隔板和器物堆积在暗区,形成了事实上的迷宫形态,克劳和夏洛蒂迷了路,在转转悠悠中被迫参观了暗区的古怪部分。
“我们得先找到胖乔治他们。”克劳对夏洛蒂说,“也许他们找到了武器库。”
“啊,得了吧。你知道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和亨利·巴斯克分开!”夏洛蒂不耐烦地说,“这里有那么多心智未熟的纨绔子弟,科伦怎么可能会把武器随便放置呢。那些外籍士兵早就全副武装了,不可能会给其他人拿枪的机会。”
“好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找关键人物……我们去抓住科伦,或者抓住莫林……不管抓到了谁,总有一方人马会与我们交涉。”
克劳看着兴冲冲的夏洛蒂,想起来他们相识的那一天,夏洛蒂用脚把他踏在地上,并用袖珍手枪逼他投降。
多么温柔的女子啊。克劳苦笑着想,平常看似冷淡的夏洛蒂,实际上却炙热如火。她大概有斗牛士的血统,但那对男人来说可就有些麻烦了……就比如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科伦会来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也许莫林会来,但恐怕莫林没那么大的重要性。
夏洛蒂还在讲述她的计划,并没有意识到克劳的走神。可她接下来的提议,却立即就把克劳拉回了现实。
“我们还可以去接触那个处刑人,好像是叫艾伦,对吧?他看上去是个理智的人,也许可以帮我们解决这档子疯狂的事情。”
克劳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夏洛蒂厌恶地瞪着他。
“哦,抱歉!”他说着,吹掉了指头上的污秽,“我以为我听错了,你说的是处刑人艾伦?你觉得那个变态很理智,并且可以帮助我们?”
“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夏洛蒂咬着牙说,但经克劳这么一提,她也显得犹豫迟疑了。她大概不知道,处刑者艾伦的名头在银港和伦敦的小人物间意味着莫大的恐怖,的确,他很理智,甚至可以说是机敏过头了,回想以往那些传闻,但凡其中有一半是真的,克劳也不会去尝试与这家伙接触,更何况,他们刚刚才离开那间阴冷的、充满了各式刑具的房间,那或多或少已经能够反映出房间主人那非同寻常的嗜好了。
他们又穿过一条摆满东西的长廊,并且在此过程里与许多惊慌的水手擦身而过。海神号无疑陷入了混乱的状态,即便最上头的大人们自以为能运筹帷幄,可暗区这边的下人们却只能自生自灭了。但是克劳依然能够分辨哪些人无关紧要,而哪些人最好避开,他再一次听到了前方的动静,便拉着夏洛蒂贴着墙边,一直等到转弯处有人急匆匆地走过。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略显恐慌的声音问道。
“我们得去找美丽安吉,然后才能离开……别这样看着我,吉米,你发过誓的。”
“是啊,我是发过誓。”叫吉米的男人闷闷不乐地说,“但是唐吉,誓言并不能在危险的时刻约束我。”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唐吉咬牙切齿地说,并扇了叫吉米的人一巴掌。
克劳想起来了,怪胎安吉的亲卫队,的确是个叫唐吉的纨绔子弟在领导。
“可你不能要求我们去送死!”另一个声音颤抖着说,“你也看到那群海盗了,他们……他们杀人不眨眼啊!”
一阵认同的声音,然后被唐吉果决地打断了。
“听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保护安吉,要是她受到了伤害,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会比死了还难受。”
又是一阵喧哗,与之前一样,也是赞同的声音。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因而成为提线木偶,在人云亦云中随波逐流,便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可是唐吉,我们要怎么找到安吉呢?”
“就是,我上了这艘船已经好几个月了,就只在甲板上见过安吉一面!她一定在那扇门的另一面,那个所谓的明区,对吗?”
“话说,为什么我们不住在明区呢?我们也给莫林贡献了不少钱啊!”
“先别管钱的事了。我们会找到安吉的,我保证。”唐吉安慰着众人。“刚才,我听到有士兵说,科伦大人往公会头领的房间跑去了,我们可以去找他,然后逼他交出安吉。”
又是一片赞同声,大家的热情被点燃了,他们喊叫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如狂热的游行者,扬言着要绑架大英帝国内阁大臣的暴论,兴冲冲地朝暗区深处走去。
克劳震撼于听到的消息,而夏洛蒂已采取了行动。
“跟上。”她欣喜地说,看来她是打算擒贼擒王了。但是夏洛蒂并没有意识到,“公会头领”对克劳意味着什么,那是波叔的仇人,是企图吞并银港公会的罪魁,是一切苦难的源头。
克劳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他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接下来,他就要为了银港的正义而去行复仇之举。
有了纨绔子弟当向导,他们走得顺畅多了,沿途不断有年轻的小伙子加入唐吉的队伍,而外籍士兵和水手、工匠们则一边好奇地围观,一边收拾着自己保命的行囊,有些人甚至跟在了队伍后面,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为了壮胆和寻找逃生之路。
唐吉似乎并没有那份闲工夫去分辨敌我,所以克劳和夏洛蒂很快便不用再躲藏,而是堂而皇之地跟着队伍走了。他们经过了许多地方,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因此很快便找到了胖乔治和布莱恩船长——他们已经被年轻人的思潮冲击得七零八落。又找到了邓肯——他正在与一位暗区的厨师亲切地攀谈时事。最后,他们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莱德、埃里克和丽莎。甚至,他们还发现了安格大人,这位西班牙外交官此时正竭力集结西班牙裔的劳工,指望能一同逃出英国人和海盗的掌控。不得不说,身为一个西班牙人,安格大人虽然与巴德老爷等人并不投缘,却做好了一个爱国者能做的一切。
“好消息,这艘船上只有五十个士兵,大部分人都被彼得上校带走了。”埃里克压低声音告诉克劳。
“那坏消息是?”
“坏消息是这五十个士兵个个全副武装。你敢相信吗,这里压根就没有武器库,所有的武器都被士兵随身携带呢。”莱德回答。
“跟夏洛蒂想得一样。”克劳叹了口气。
“所以,现在你们打算怎样?”
“跟着这支队伍,他们打算找科伦闹事呢。而我们,要去寻找伦敦公会的头领,为波叔报仇。”
短暂的沉默,接着,三颗心开始剧烈燃烧。
“正好!”莱德摩拳擦掌。“伦敦公会的新仇旧恨,今天可要一并算清了!”
银港公会的两个男人,此时同仇敌该,头上冒出了相同的光火。埃里克和丽莎欣慰地点了点头,一同走上与家人拥抱互勉。
“咳,你也来吧。”克劳故作轻松地说,向夏洛蒂伸出了手。
结果只换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该走了。”莱德得意地说着,领着丽莎大步跟上了队伍。
“兄弟……走吧。”埃里克说,为了避免尴尬,他先一步走了。
“嗯……”克劳正打算离开,夏洛蒂突然很快地抱了他一下。
“快走吧。”她说,然后跑开了。
黄昏已经过去,船外的阳光已经完全消失了,但是克劳可以肯定,他们两人的脸都很红。
公会头领的门前站满了愤怒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个热血上涌,整齐划一地喊着抗议的口号。
“我说,为什么他们叫‘交出科伦’、‘放了安吉’,而不是‘交出安吉’、‘放了科伦’?这两个人不是一伙的吗?”胖乔治问道,自打上了这艘船,他便一直处于被疯狂刷新认知的状态。
“你不懂年轻人的心,乔治。”邓肯说,“在他们眼里,没有谁能够比肩安吉的地位。科伦那凌驾于安吉的表现力,反而会令他们感到不满。”
“我真不懂!”胖乔治大声说,但是他的话瞬间被一阵喧哗淹没。房间的门开了,外面的年轻人疯狂地往里面涌去。
“总算出来了吗?”莱德狠狠地瞪着那扇快要被挤破的门框,这时克劳和夏洛蒂也赶来了。
“怎么,公会的人还躲在里面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