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用疑惑的目光瞪着克劳,显然,她并不清楚为何克劳要主动暴露身份。即便聪明的红毛猴子与海盗头子有私下的交易,但这并不意味着眼前这群海盗是可以沟通的对象。
而克劳则并不这么认为,他在考虑更远的事,更远,也更绝望。首先,夏洛蒂先前的话令他难以接受——银港公会自己的背叛造成了波叔的死亡,而莱德,那个受恩于波叔,成长为公会龙头老大的人物,很有可能便是这个背叛者……克劳与莱德不熟,但他知道波叔对莱德很是器重,而越是这样,他就越难以接受波叔身死的结局。
因此,他现在必须坦诚,与那些贪婪、却头脑简单的海盗为伍,去调查和对抗那些阴险、下流的乞丐。
不过,海盗的反应很是冷淡,这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要说可疑,他无疑是这几天里海盗们见过的最可疑的人物,指望能得到热情的欢迎几乎没有可能。
“哟,还真是克劳啊,刚才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呢!”卡特听了夏尼的呼喊,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悠闲地围着克劳转了一圈,打量着红毛猴子的新装扮。
“你可真不够意思啊,克劳,怎么来见老朋友,还有梳妆打扮一番呢?”
讽刺,赤裸裸的讽刺,但其背后隐藏着愤怒的寒意。克劳知道,在加入海盗却仍饱受欺压的卡特面前,自己必须做出解释。
“我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卡特。我只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然后便离开。”
“胡扯!那你干嘛把她弄了出来?”接话的是奥拉夫,他那红色的头巾沾了湿泥,看上去脏兮兮的,但他本人倒是十分精神,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喝了一晚上酒,还刚刚打了一架的样子。
“情况变了,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们必须另做打算。”夏洛蒂说。
“你是我们的俘虏!船长没有叫你自作主张!”奥拉夫盛气凌人地吼道,就像他真是二当家一样。
这时候,胖乔治和维特、花脸过来了。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女王号的检查,其结果也自然是“没有异常”。但胖乔治不会坐视自家小姐遭到辱骂而不理,他快速地冲到奥拉夫面前,庞大的身躯立即把海盗嚣张的气焰强压了下去。
“行了,消消气,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卡特气呼呼地说,然后拉拢般地拍了拍奥拉夫的背,他明白,只有当淑女号的众人成为海盗的眼中钉的时候,他才有机会真正融入这个陌生的集体……为了报仇,他必须这样做。
奥拉夫冲脚下的沙滩吐了口痰,愤愤退开了两步,好让自己远离老乔的威胁。
“……也,也许,咱们应该去找船长。”夏尼畏畏缩缩地提议道。
“全部人?”卡特冷笑一声。“听着,你这蠢东西,咱们得办法保住大家伙的退路,替船长守住这三艘该死的大船!眼下那个内阁大臣,还有那个挨千刀的蛇皮巴拉克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一旦这船没了,我们全部都得上绞架!”
“等等,守船的事先放放,一码归一码。”奥拉夫磨着牙,转而面对克劳。“咱们可还有帐没跟老朋友算清楚呢。”
他又变得盛气凌人起来,只是这一次的目标是克劳,而胖乔治也不会出面阻拦了。
“事先声明,我绝不是科伦派来的内鬼。”克劳举起双手说,维特紧张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船长搞错了?”奥拉夫哑然失笑,“你现在就是从科伦那儿过来的,是吧?从那庞大的、遍布守卫的船上过来的,对吧?我看到你受伤了,而在孤立无援的世界尽头,你不可能存活下来!所以,你好歹也编个故事,让我们稍微可以接受这一点,嗯?你总不会指望我们任由可疑的家伙待在身边吧!而你,还是亨利·巴斯克船长钦定的可疑人物!”
“他说的没错,克劳。咱们的交情是一码事,而你现在简直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啊。”卡特严肃地说,无论是交好还是背叛,他与克劳的交情,在此刻的确毫无意义。
“我说过了,我不想惹事,我只想救走朋友。”克劳再次说道。
“可疑,太可疑了。”奥拉夫眯起眼睛,而其他人也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
“听好了。”克劳不耐烦地说,“你们这帮白痴可别蹬鼻子上脸,要不是我告诉夏尼我的真实身份,你们还会认得出我就是克劳?要是我是科伦派来的,我不会放着任何一个在沙滩上喝得烂醉的白痴海盗!”
“他说的也有道理啊。”卡特对奥拉夫说。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奥拉夫仍有怀疑,“是叫埃里克,是吧?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找他?”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不在这里!”
“这不正好证明了克劳不是科伦的人吗?”维特接话道,“他要真是科伦的人,那就该知道他朋友在哪里,不是吗?你们的情报应该早被那内鬼摸清楚了吧!”
恰到好处的讽刺,但是很容易激怒对方。克劳在心中感叹,海盗们不是个那种懂得礼义廉耻的家伙,维特的话只是在火上浇油而已。
“你他妈又是谁?”奥拉夫怒骂道。
“我?我是维特,是克劳的好朋友,我是巴西人。”维特有些慌张,赶忙自我介绍。
“你听着,臭小子。”奥拉夫揪住维特的衣领,几乎把他提离了地面,正当他要施暴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响雷。
“奇怪的天气”。夏尼嘟囔道,但克劳却感到浑身汗毛直竖——他的身体永远不会忘记这种声音,这是炮火的声音,是死亡的声音。正在这时候,他身旁的岩石犹如烟花绽放一般喷出大大小小的石块,瞬间击倒了几个倒霉的海盗。
“敌袭,快散开!”卡特扯着嗓子吼道。
“去船上,准备回击,快!”奥拉夫放开了维特,带着一帮人往女王号跑去。
在这种时候遭遇敌袭,出乎海盗的意料。现在是退潮的时候,三艘帆船搁浅在沙滩上,全覆盖的植被使之与周遭融为一体,几乎不可能被从海上发现。这也是海盗们可以安心在岸上扎营的原因。若是恰逢涨潮,帆船随海水起伏,而海上的船只也能更加靠近海岸,这时候便要待在船上,时刻准备好还击或逃离。
这是亨利船长临走前的交待,所有留守的海盗都铭记于心。
但就像船底会被贝壳刮破,就像风湿会令骨质刺痛肉体一样,再周到的预案都有出人意料的时候。
首先,敌袭前,女王号上没有传来任何预警。没有声音、手势、旗语,没有任何消息。
其次,这声炮响实在太过洪亮。
也就是说,敌人并非来自海上。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夏尼迷茫地嘟囔着,奥拉夫拽着他的后颈,把他往船的方向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