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克劳先生啊,好久不见。”邓肯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来的只是个寻常客人一般。
“这是你朋友?”他蹲下身来查看失去意识的卡特。
“算是吧……他是个海盗。”
“海盗?那他倒是应该学学绅士的礼仪。”邓肯有些嗔怒地说,并用绳子把卡特的手反绑了起来。
“一个有教养的男人,是不会对高贵的女士动粗的。”他最后总结道,并用微笑向旅店老板娘致意。
“谢谢你,邓肯先生,噢,噢!我的神经可受不了这种践踏啊,我得喝杯酒去,祝您晚安!”芭芭拉抽泣着拍着胸脯,就像是喘不过气一般,但她还是稳稳地从酒柜上面拿下了一瓶陈年老酒,从吧台后面的门离开了。在此过程中,邓肯一直注视着这位可怜的女士,他的目光里充斥着怜悯,内心为她的不幸遭遇感到悲伤和同情。
而直到他家小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时,他才回过神来,开始整理衣着,又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是不是叔叔回来了,邓肯?”刚来到大厅的夏洛蒂,一眼便看到了落魄的克劳,而依靠她过人的才智和敏捷的思维,她立刻就总结出关于巴德老爷的三种可能。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沉默了片刻,选择了对她而言最好的一种猜测。
“克劳先生,开价吧,我那肆意妄为的叔叔,要为他那不经头脑的行动付出多少代价?”
“什么?”克劳先是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后来看到夏洛蒂那逐渐拉黑的脸,这才意识到她说话的意思。
“你是在说我绑架了你那胖叔叔?”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雨滂沱的门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夏洛蒂叹了口气。
“要真是那样就好办了。你还是老样子,克劳先生,永远不会给人带来希望!”
“到头来都成了我的错了?”克劳气冲冲地嚷道,但夏洛蒂没有理会他,巴德家的小姐干练地向邓肯交代任务,要他把所有相关人士等都叫到她的房间,准备召开重要的会议。然后,她指了指地上的卡特,眼睛瞪着克劳,意思不言而喻。
克劳硬憋着胸中的火气,把卡特扛了起来,跟着邓肯上了二楼。
片刻之后,淑女号势力的关键人物陆续来到了夏洛蒂小姐的房间。
大探险家罗伯特·霍尔带着他的圆顶帽和拐杖,表情严肃。
罗伯特身旁是法国船医阿兰·凯奇,他的黑圆圈更甚以往,此次受邀来到旅店,主要是为公会的莱德检查病情,并为被伦敦公会打伤的梅森开药。
在房间角落的精致花瓶旁边,坐着饱受欺凌的艾米丽·菲斯。因为她的“倾情配合”,淑女号终于找到了潜伏中的内鬼,因而,即使铁石心肠如夏洛蒂小姐之人,也不能再将艾米丽当作外人,排除在淑女号的核心圈子之外了。
艾米丽旁边坐着布莱恩船长,这位知恩图报的老海员,对于自己被女海盗刺伤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却毫不掩饰自己对艾米丽的感恩之情,与其说他是护花使者,他倒更像是艾米丽的父亲,慈爱、威严,不容女儿再受到任何伤害。
另一个责任心强的人是胖乔治,纵使夏洛蒂一再强调那不是他的职责,但巴德老爷和阿尔弗雷德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胖乔治对此比谁都要揪心。这种心情令他无心与久违的“仇家”克劳好好打招呼,他就像失了魂似的,独自在一旁不安地走来走去。
克劳在心里记着数,心想巴德老爷家的骨干成员大概都到得七七八八了,这所谓的重要会议也该开始了吧,他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毕竟他现在可谓是把自己绑起来送到虎口里去了。
吱吖摇曳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一个面如土灰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他扫视着房间里的人,目光落到了克劳身上。而克劳在几秒钟的分辨之后,惊讶地站了起来。
克劳在许多场合都与莱德有过照面。他们彼此不熟,却都对波叔感恩戴德,也熟悉对方的长相。路德所说的公会的新首领,难道就是莱德吗?
一种夹杂着嫉妒与不屑的矛盾心思冲击了克劳,但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现在已经不是在银港无所顾忌地耍性子的时候了,能够包容他的波叔已经不在了。而莱德来到伦敦,难道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克劳……”莱德眯起眼睛,那目光如野兽一般锋利。
“莱德。”克劳礼节性地打个招呼。
一瞬间,暴怒的莱德冲到克劳身边,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墙上。
“为什么?为什么波叔会死?为了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何死去的却是他?”
他语无伦次,只会激起更大的愤怒,克劳也揪住了莱德的衣领,并使劲扯着,把他扯得弯下了身子。
“波叔的死,我比谁都要自责!我会为他报仇的,而你,不要再给我捣乱!”
法蒂玛惊恐地叫嚷,梅森紧急指挥,白化的厄尔和沉默的鲍利赶紧将二人分开,以避免他们将旅店的地板和墙壁打烂。
场面似乎被控制住了,似乎……
“好啊,好啊。看起来,咱们银港公会,的确是混入了不少混蛋啊。”莱德冲克劳吼道。
“你说什……”
克劳想要问个明白,但莱德的拳头却打断了他的话……还有鼻子。他捂着鼻子,鲜血直流。
兵不厌诈,攻击犹如野狗般疯狂,这果然是银港公会的作风。
“你这疯子……”他小声嘀咕,声音因为四溢的鲜血而变了调子。
“莱德大人!”法蒂玛惊得抱住了她的首领,想要阻止他的冲动行为。
“老乔,你还在愣着干什么!”夏洛蒂小姐严厉说道,惊醒了沉思中的胖乔治,后者横在克劳与莱德中间,展开双手,犹如一根粗实的麻绳一般,将莱德抱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你这蠢货,这是公会自家的事情,今天我一定要弄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克劳蹲在墙边上,不停地擦着鼻子,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怎么,波叔就找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接班人?哼,真是活见鬼了,我看银港公会的衰败不远了。”他冷漠地讽刺道。
“注意你的语气,克劳,你现在面对的是公会新的头狼。”梅森严厉地说道。
“头狼?我呸!”克劳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接喷到了梅森的脸上。
“这世上我只认波叔一个狼王,可怜他尸骨未寒,便有虾兵蟹将跳出来耀武扬威!”
“你不配说他的名字,叛徒!”莱德挣扎着吼道,那狰狞的面容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公会、对不起波叔的事来!”克劳站起身来,毫无惧色地面对莱德,他对公会的新首领感到失望,莱德还是和过去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会使这些低级的威胁手段。克劳从来就不怕这种没脑力的家伙,倒不如说,这种人反而是最容易周旋和支配的,就像卡特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明起了作用,莱德停止了挣扎,恢复了平静。
“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他没好气地冲胖乔治吼道,后者这才松开了臂膀。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邓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身旁的推车上已经堆满了茶杯,炙热的蒸汽和浓郁的茶香从杯中飘出,环绕整个房间。
“那么我们开始吧。”夏洛蒂小姐严肃地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