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秋天。
五点还不到，梁秋华和大哥大华就起床挎个筐子去山上割猪草。
梁秋华排行老三，她和大华是一家子里面起的最早的，然后是阿爸和姆妈，接着是小华，最懒的是二华。
天还没有全亮，河头村里好几户人家已经飘起了烟，他们割猪草的山就靠着河头村，熟门熟路的，再说大华比十三岁的秋华大九岁，已经是个壮实的大小伙子，两人结伴，秋华一点也不带怕的。
“妹子，当心点，草上露水多的很，滑。”
秋华应着，精神上集中了许多，自家的大哥为人老实，很是可靠。
秋华兄弟姐妹四个，只她一个女儿，现在姆妈肚子里又怀起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三个兄弟中，秋华最喜欢大哥。
梁大华长得眉清目秀，个子高，看上去斯文，干活又很勤快，照理说早该配亲了，但是乡里乡亲都知根知底，都知道他家里穷的要命，哪个舍得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
二华比秋华大六岁，虽是同父同母，无论长相还是秉性却都和大华差的很远。他也瘦，但是个子矮，又懒，抱怨自己出生的时候闹饥荒，姆妈没给吃奶，搞得自己没长成个人样，成天在外面晃荡，想着干一番大事。
家里不管大小，都叫秋华“妹子”，连比她小九岁的小华也跟着叫，一开始她还纠正，后来慢慢习惯，也就随他去了。
秋华年纪小，但是手脚麻利，一手抓着猪草上端，另一只手把镰刀钻过去勾着底部，嚓啦一下，一把猪草从根部整齐地截断。
不多一会儿，筐子就满了，秋华脸上也起了密密的汗珠，脖子里黏糊糊，胸口又闷又热。趁着大华收拾的时候，秋华直起身喘口气，到底是凉秋，不一会儿脸上的汗就干的差不多了。
“阿哥，前天你去看的那家小娘鱼怎么样？她肯到我们家来看看横梁吗？”她们背上筐子，往家里走。
“人家嫌我们穷，不愿意来。”大华摆摆手，已经习惯了被拒绝，倒也没有很想不开。
她们那个年代，媒人说媒以后，要是女方有点那个意思，就和媒人一起到男方家里去看看横梁粗不粗，粗的就是家里条件好些，细的就是不好。
人家看都不愿意来看。
比起三个兄弟，秋华的心思要重一些。家里倒没有穷的揭不开锅，只是一年吃不了一次肉，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猪头糕，大哥这都二十一了，都配不上媳妇儿，秋华心里也是急得很。
她盘算着手上这块刺绣活什么时候能够做完，卖个价钱存上，等有些钱了再养点鸡鸭。
学上到初中就可以了，村上的小娘鱼有的上了几年小学就不上了，也不是因为钱的事，几乎没有哪家比他们穷的，她们只是说读书没用，不顶事。但是阿爸不这么说，阿爸是下放工人，之前在上海打铁，是见过世面的。
阿爸说还是要学点知识，总归和别人不一样，秋华觉得阿爸说的有道理。但她不是上学那块料，她自己也很清楚，便想着上到初中吧。
两人到猪圈里把草卸下来，把筐子抖落干净，大华在后面继续忙，秋华把筐子拿到门前晾着，完事刚要进门，发现门虚掩着。
这个时候家里其他人应该早就出门种地去了，莫不是忘了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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