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扬声回话:“再有不到两日,结局自见分晓,监军不信便在这儿候着吧!”
“只怕到时连给你主子收尸都来不及!”
“你放肆!”监军声音尖锐,“胆敢咒圣上!”
阿九嘲讽似的笑了,没回话。跟着祈聿尘转身下了城楼。
祈聿尘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太子把兵力压在这,京都必然空虚,郗雀臣趁机逼向京都,他们听闻必然回援。
否则新帝都死了,他们这些狗腿子还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他们还要犹豫耗时间判断消息的真假罢了,但却一定会回去。拖的时间越久,对京都便越不利,等他们回去,京都的天都变完了。
不过就算他们提前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这点儿兵力在郗雀臣的重兵下根本不够看的。
果不其然,不过半日城外的兵便尽数撤走了。忙着回去救驾。
“小皇叔,郗雀臣真的会依你所言,不会拥兵自重吗?”祈成裕问。
祈聿尘站在城楼远眺,散落的青丝被风拂起,“谁知道呢。”
“你若不快些回去却是要与皇位无缘了。”祈聿尘目视远方平静道。
祈成裕被一语道破了心思也不窘迫,只道:“小皇叔,你不与我一齐回去么?”
祈聿尘不语。
“小皇叔!”祈成裕见状一激动竟是要抱他,却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一个白毛团子给撞偏了。
666朝他呲牙咧嘴的,还不停挥着爪子恐吓着。虽说傻逼宿主不在,但他反派爸爸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染指的!他誓死守候他反派爸爸!
祈成裕定睛一看,心里羞恼,暗恨这团子坏他好事儿,却也不能当场发作。
祈聿尘不禁蹙眉,难得把666这坨毛团子拎起来抱怀里,看着祈成裕冷漠道:“你该走了。”
“啾咪啾咪!”666窝在祈聿尘臂弯里哼哼唧唧胡乱蹭着,这可是他这么多天头一次有这待遇!
祈聿尘低头扫他一眼,666立马不敢动了,只能乖乖窝在那里,同时呲牙咧嘴地瞪着祈成裕示威。
“……”祈成裕暗握紧了拳,抬头看向祈聿尘,他总觉得他离小皇叔越来越远了,此去甚至有此生不复相见的错觉……
“小皇叔,你当真感觉不到半分我对你的情意吗?”祈成裕不甘心。
祈聿尘眼神非常冷漠,扫了他一眼:“你僭越了。”
“小皇叔……”祈成裕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喃喃低语,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年又为何要选择支持我呢……
祈成裕不知道的是,祈聿尘当年之所以会选择他,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罢了,他是他母妃与侍卫苟合生下来的野种,祈聿尘替他母妃把这件事瞒了下来,而他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报复先帝,他偏要让一个野种登上他机关算尽才得来的皇位。
祈聿尘的最后一角衣袍消失在城楼转角。
早已入秋,吹过城楼的风猎猎作响,一眼望去,城外满目凄凉。马车早在城门候着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祈成裕磨叽,郗雀臣已经攻进京都,他得抓紧时间回去收拢人心夺权。
片刻后停在城门的马车驶离。
“主子,我们为何不回京都?”阿九跟在祈聿尘身后。
祈聿尘怀中还揣着白毛团子,一下一下顺着他柔软的毛,没有说话,让阿九退下了。
是啊,咏州之困已解,京都正值风起云涌,他为什么不回去。祈聿尘盯着这坨毛团子,为何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呢?
666被祈聿尘带有深深探究意味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故作不经意从他怀里跳出来,想往旁边溜。
“跑什么?”祈聿尘拎住他的后颈,666没能溜成,只能苦唧唧地看着他。
“你听得懂人语,为何突然出现在我榻边?”祈聿尘窥视他,像是要洞穿一切。
666心虚得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他该怎么说呢,哦,他好像不会说话来着……可他若是不能说话他反派爸爸会不会嫌他没用把他给下锅焯水炖了?
这是个问题。666整个毛团子纠结得都要打结了。
突闻一声嗤笑,666抬头望去,整个团子立马就奓毛了,上回那个偷袭傻逼宿主的傻逼暴露男!
“没用的小东西,”男子把玩着自己垂下来的发丝,“这么件小事儿也要这样犹豫不定么。”
要不是条件情况不允许666简直想扑上去咬他一大口。那天他们走得太快没来得及。
祈聿尘敏锐地注意到这坨团子对着空中某处戒备起来,平静抬头道:“来都来了,阁下不打算出来打个照面么。”
他想知道的大概要浮出水面了。
“既然殿下这么欢迎我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男子显露身形,笑道。
“殿下对我这‘怪力乱神’这般淡定?”男子悠悠道。
祈聿尘抬眸不以为意,没说废话:“你对我的记忆做过手脚?”
男子像是轻轻咋舌,像是拍马屁:“不愧是殿下,哪怕半点记忆也无也能发现端倪。”
“说你的目的。”祈聿尘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他不耐与这人打太极,语气甚至露出些不易察觉的急躁。
男子啊了一声,“我能有什么目的呢,不过是听命于人罢了。”
“至于殿下的记忆嘛,我自然能还给你,不仅是我抽走的那部分,包括您之前的,我也都能让您想起来。”男子笑道。
祈聿尘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讽道:“你现在不听命于人了?”
男子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殿下不必做出这副模样,你我皆心知肚明,便是我不主动提,您也是要想方设法恢复记忆的,我如此坦荡,殿下该高兴才是。”
祈聿尘不语,执着茶盏抵在唇畔。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太过被动。
“那有劳了,还请阁下把我的记忆还给我。”祈聿尘放下茶盏坦然道。
“……”男子抿了下唇,按常理他不该再跟自己打会太极,最后千般怀疑万般不信再接受吗?
“殿下这般信任我,我很感动~”男子很快恢复游刃有余的表情。
祈聿尘睨他一眼,“我有的选么。”
“……”男子耸耸肩,好吧,除了自己,确实没人能帮他。他可真是个千年难遇的大好人。
不过有一说一,这夫夫俩真是一样的直白招人嫌……
“……”男子看他一副坐等恢复记忆的自然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也奈何不了,这孽是他自己作的他不得自己背吗。
男子有点憋屈,不情不愿地点上他的额头。
一瞬间,所有记忆涌向祈聿尘。
早在记忆全部倒给祈聿尘时男子就适时与他拉开了安全距离。
果不其然,祈聿尘睁开眼后脸上便没有半分表情,平日总是淡漠矜贵的眉眼如今更是锋利如刃,眸色黑深,浑身戾气重极。
“他在哪,”祈聿尘抬眸看他,眼尾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颗艳丽的小红痣,红得简直像要滴血,衬得眼神愈发阴鸷,“带我去找他。”
男子不禁惊叹于他的容貌,却又觉得理当如此,这与他的性格才更为相配,嬉笑道:“殿下这边请。”
他本就是要看热闹,热闹当然是闹得越大越好看,若是就这般遂了仙帝的意让有情人不复相见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当年也是这般不也没拦住么,如今两人死灰复燃,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思及当年男子脸上便挂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当年他俩好上了仙帝也不准,毕竟殿下可是天道选中的人,若是道成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怎能因为区区情爱便被绊住了脚步?
是以当年仙帝也是毫不犹豫地棒打鸳鸯,把两人囚在诛仙台上折磨得半死不活不说,还让刑神执法各抽了他们九九八百一条神罚鞭,血流长阶,这鞭子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捱上三两鞭子不修养个百八十年都好不了,何况这么多鞭,把人抽得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出气的然后一脚把殿下踹了下去在大千世界轮回受罚,美其名曰磋磨“道心”。
至于小千儿,啧,更是受了“魂灵蚕食”,魂魄失散,记忆不全,也被贬去当了游魂,注定无所依托。
不过,啧,男子看了一眼那个白毛团子,殿下也算“魔高一丈”,养的这个小东西脑子虽不好倒算是挺忠心,辗转逡巡竟还找到了丢落在犄角旮旯的小千儿,又不辞辛劳带他去找殿下,两人隔着仙帝又碰到了一起。
他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这团子也不是全然无用。
男子毫无负担地带着祈聿尘又回到了当年的“刑场”。让他猜猜,仙帝要多久才能杀过来,而这次又要怎样收场呢,难道照样是“恶婆婆”胜?
而此时,又重现了当年的一幕——
郗千椿被高高吊起,乱发披散,整个人血肉模糊,原来的衣裳早被泛滥的血水浸变了颜色,除去遍体被鞭烂的皮肤,胸前两道剑伤显眼刺目,整个人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
祈聿尘看得心脏一滞,随即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腔,滔天怒意恨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
真气化为利剑,祈聿尘身形如电手中长剑划破长空,束缚着郗千椿的千斤锁链立马断开,祈聿尘立马飞身上前接住了他。
郗千椿早已人事不省,祈聿尘源源不断往他体内输送淳厚真气,他的外伤却也只是略有起色。
这些外伤都是神兵利器造成的,不似寻常刀剑,随便就能打发处理。
“殿下,我劝你省着点用真气啊,”男子悠悠在一旁叹道,“仙帝还没来呢。”
祈聿尘置若罔闻继续往郗千椿体内输送真气。
“尘儿,你同当年一般,毫无长进。”一道低沉的声音贯穿耳膜。
直到郗千椿胸前的伤口真气不再外溢祈聿尘才抬头冷冷扫过仙帝。
“你同当年一般自以为是,亦无增益。”祈聿尘反唇相讥。
仙帝摇摇头,道:“你带不走他,我不会放他走。”
祈聿尘眼神阴郁,给郗千椿罩下结界确保他不会受到伤害后便直接攻了上去。
祈聿尘真气充沛,利剑当空威力巨大,剑光所过之处遍地狼藉,大片大片的地面台阶破裂开来。
仙帝前两日刚跟郗千椿打过还被他捅了不深不浅的一刀,而祈聿尘真气充沛雄厚,出招又招招狠辣,直逼人命门,仙帝也不能撄其锋芒只得以退避为主。
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他们的招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每招每式都携着毁天灭地的架势,剑势如暴风雨般扫过,每一剑都带着浓厚的死亡气息。稍有不慎,便要葬身其中。
男子在一旁观战早便躲开了,随着他们的激烈程度甚至不断拉开距离。
哎,殿下果然越来越强了,打起来果然精彩,不枉他费力搭的台子,这出热闹他很满意。
“够了!你疯了吗?”仙帝接下这一招沉声反问。
“为了一个男人跟我打成这样!”仙帝一剑挥出与祈聿尘的剑势正面撞上。
仙帝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罚他?”
“他在小世界肆意妄为乱用真力扰乱世界秩序我没直接杀了他便已是仁慈!”
“既如此罚过了为何不让我带他走?!”
“你以为如此轻易便能带过!凡界那么多条人命岂是他受几日罚便可等价的!”
祈聿尘中毒后郗千椿不仅抓了徐林染,还抓了旁的几个大夫过来,按照世界原本的走向,徐林染本应在疫病爆发后几日入了那个疫病最严重的村子,并在其中摸索出了医治疫病的法子,但郗千椿不管不顾把她抓起来让她配出祈聿尘所中之毒的解药,这期间耽误的日子,不知多死了多少人。
除此之外,他还抓了别的几个大夫拘在身边,又耽误了染病之人的医治,这些业障全都要算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