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心此刻已不再挣扎,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的脑海中此刻除了后悔再无其他的念想,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愚蠢到就这样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车,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还会对这个肮脏扭曲的世界抱有善意。
是啊,在她八岁的那年,父亲喝酒把自己喝死了,母亲转头跟别人跑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没有人再关心她。
似乎除了读书,没有别的事情是有希望的。
靠着优秀的成绩,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沟,却因为贫穷而无法融入同学的世界中。
破旧的衣服穿了又穿,开胶的鞋子补了又补。
因为贫穷,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更别谈那“闺蜜”一词,简直是奢侈的梦想。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过任何的厌恶,她没有抱怨和憎恨过任何人,仍然努力地热爱着这个世界。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婆婆,如果那个老太婆知道了,估计会伤心死吧?他们是这个人世间彼此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过了那么多风雨,如今却要这样分开了吗?
人死后会进地狱吗?我会变成鬼吗?
如果会变成鬼,为什么小梅的鬼魂没有来报复这个恶魔呢?
唉,自己还有好些事情没来得及去做呢,这就要死了。
幻影一般的画面一遍遍地在她眼前浮现。
电影、卡拉OK、大海,这些美好的词语她还没来得及体验。
对了,还有那个真诚的少年,自己还没来得及感谢对方呢,早知道最后一次的再见就好好说了,当时为什么要红着脸逃掉呢。
上帝啊,神啊,菩萨啊,救救我吧。
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想努力地活着,这也不可以吗?
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想爱我之所爱,好好的生活着呀。
唉,再见了,这个世界。
再见了,婆婆。
再见了,江河。
绳索表面粗糙的质感从脖颈处传来,沈木心绝望地闭上了眼,最后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赵哲满意地盯着眼前的背影,手里的绳子已经被他攥紧,他感觉自己此刻像是神的代言者。
“卑微的虫子,不要再扭曲的活着了,将你的生命献给主吧。”
他呢喃着闭上了眼,拽着手中绷直的绳索,向后用力拉去!
沈木心痛苦地发出哼声,脖颈的疼痛和大脑瞬间的缺氧让她清楚地感知到死亡的到来。
求生的本能再次燃起,她竭力地蹬踏着身下的地板,为自己争取一丝丝的新鲜空气。
可希望没有到来,只有死亡在不断靠近。
忽然,一道清朗而愤怒的男声忽然出现在工厂内,这饱含愤怒的吼声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让人闻之心头发颤。
“你她妈的才是虫子!”
伴随着这道声音出现的瞬间,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猛地朝着赵哲的面门极速飞来。
砰!
石头正正地砸在了赵哲的额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剧烈的疼痛传来,赵哲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绳索,痛苦地捂着脑袋蹲了下去,鲜血瞬间从他的指缝中汩汩地冒了出来。
“啊!”
疼痛让赵哲忍不住喊出了声。
这一刻,空气重新回到了沈木心的胸腔中,由于无法适应这强烈的刺激,她的气管不由自主地收缩,引发了强烈的咳嗽。
重获生命的沈木心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她大口地喘着,咳嗽着,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前方。
江河正站在她的面前。
屋顶金黄的灯光撒了下来,落在少年的肩膀上,飞扬的灰尘闪着斑驳的光,此刻的他像是个英勇的天神。
沈木心看着眼前的少年,干枯的双眼又一次涌了泪来。
光再一次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江河喘着粗气冲了进来,他的左手还提着一根钢管。
方才他一直在在园区里狂奔,可这园区的面积实在广了,尽管获得了仓库的位置与方向,可江河最后还是足足狂奔了5分钟,才总算在这个库房的门外看到了赵哲的汽车。
那块鹅卵石,是刚才进园区时在路上捡的,而那根钢管是刚才进来在门后抽出来的,似乎是用来抵住库房的大门的。
江河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对着正捂着脑袋痛苦哀嚎的赵哲就是一脚踹去,这饱含愤怒的力量瞬间将对方踢倒在地。
紧接着江河又抬起钢管朝着赵哲的身上抡去,一棍接一棍的抽打在他的背上,像是敲击着一个沙袋,只有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声传来。
因为疼痛,赵哲此刻像个煮熟的虾一样蜷缩成了一团。
“去你妈的臭虫子!”
“你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我他妈打死你。”
江河愤怒地怒吼着,手里的钢管没有丝毫的留情。
赵哲痛苦地发出一阵阵哀嚎,鲜血混杂着泪水糊在他的脸上,而背部和肩膀上那一棍接一棍的抽打更是让他痛不欲生。
此刻,他终于感知到被殴打的恐惧与疼痛。
紧接着,他的神经因再也无法忍受而昏了过去。
江河仍在发泄着愤怒,哪怕此刻赵哲已经没有了动静。
沈木心听着背后的响动,赶忙焦急地出声制止,她不希望江河真把对方打死了,那样会让他成为杀人犯的!
“呜..呜呜!”
可她的嘴被胶布封住了,沈木心只能发出模糊而焦急地哼声。
江河听见了背后沈木心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
看着地面上鼻青脸肿满脸鲜血的赵哲,他扔掉了手里的钢管,转过身蹲下给沈木心松开绳索,轻轻撕下对方嘴上的胶带。
掏出嘴里的布团后,沈木心僵硬的下巴终于可以活动。
她看着正在为自己解脚上绳索的江河,呆了几秒,似乎不敢相信此刻的场景,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而这是她的梦境。
直到江河焦急地抓着她的肩膀连续问了她好几遍怎么样时,她才反应过来,看着少年晴朗的面容一把扑了上去,抱住对方嚎啕大哭。
像是一场噩梦醒来,发现一切糟糕的处境都只是一场梦,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超越了其他任何情绪。
江河被沈木心死死地抱住,对方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胸口。看着怀里大声哭泣的小姑娘,江河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他知道对方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恐惧和绝望,所以他伸出左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右手不停地在她的背部轻轻拍打。
拥抱永远是最能温暖人的姿势,仅仅是双臂环绕,就能够给彼此带来最强烈的安全感。
沈木心的脑袋埋在江河的胸口,双手紧紧地勒住江河的腰。伴随着江河的安抚,她的哭声慢慢变成了抽噎,但那瘦弱的肩膀仍在止不住地颤抖。
片刻后,沈木心终于平复下来,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江河,梨花带雨的脸庞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
“江河...”
小姑娘仰头看着对方,沙哑着喉咙轻声喊道。
江河低下头看着她,心疼地抬起手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回答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