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居安宫,就撞见槐木领着三个医官进了殿。
“兄长!我好像又闯祸了,沈小姐不知怎么了,我刚将药给她涂上坐下吃了些东西后,沈小姐就说恶心想吐,起初我还没感觉沈小姐有什么不对,后来沈小姐就晕倒了。”
温苑秋急的眼眶泛红,拉着温深时便要往殿中走。
温深时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莫慌,此事与你无关,是本王的疏忽。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没好透就闲不住了。本王听琅冬说七公主来你这了,可是来寻你麻烦的?”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也以为她是来寻麻烦,但没想到她是来给我忏悔道歉的,说以前那些事都是一时糊涂被仇恨冲昏了头,中途又被谢灵绮挑唆了几句才做了错事。”
在两人说话间,一直在折院中柳枝的徐宴之插上了嘴:“突然过来说这些话无非就是知晓了谢灵绮已经定罪,怕自己受到牵连罢了。我嗅到郡主身上飘来的香都变了味,怕不是七公主拿来做赔礼的吧,无事献殷勤,郡主说说七公主来到底还说了些什么?”
温苑秋四下查看,除了他们并无外人后,她眉头皱了一下低声道:“七堂姐同我说了一事,我觉得有些荒诞,她说四皇子在私下偷偷招兵,有谋反的征兆,那个叫武晋的就是四皇子手下的,太后娘娘能掩藏的这么好全靠这他们里应外合。可我又一想她没事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而且她常居宫中一无外友二无外戚的怎么知晓这个事情,当时我便觉得她是胡编乱造的。”
言罢,两个男人皆是凝眉沉思,片刻后温深时先开了口:“不无道理,本王在宫中大小宴席上嫌少碰见四皇子,他待谁都十分客套冷淡,瞧言辞和处事城府定然极深,眼下真假难辨但也不可完全不信,有的人瞧外表与世无争像是个闲散人,但心野的很呐。”
说着温深时偏头斜眼睨了徐宴之一眼:“比如某个人。”
“……”徐宴之抬眸与之对视一眼,唇角微动:“王爷下回想骂我直接连名带姓好了,不必老让我揣测着意图去猜。”
温深时冷笑一声道:“那你挺有自知之明,还知道本王骂的是你。”
两人的样子,一个无所谓一个火气重,瞧的温苑秋一阵头痛,刚想说些话浇灭自家兄长冒出的无名火,那头的殿门便开了。
琅冬带着那三名医官出来,走到三人面前一拜,道:“沈小姐是中了热毒,一照阳光毒便会发作,中毒者有腹痛腹胀,头晕目眩等症状,严重的话便会有性命之忧,幸好救治的及时现在已经无事了,微臣写了个药贴,一会取一些药过来熬煮着喝下去,明日便会好起来。”
徐宴之趁医官要走,连忙同跟着去取药的琅冬说:“多拿一副药过来,王爷也需用药。”
他声音小,但温深时还是听到了,旋即就插过来不耐的说道:“拿什么拿,本王身子骨好得很,不过就是手上被毒烧破了皮肉,随便弄些药涂上便罢了,哪那么多矫情事?”
温苑秋也凑了过来,拉着自家兄长的手摊开看:“确实不用拿药服用,皮肉只是被毒给腐蚀了,我有药给兄长涂,好的快,要不然上了江北兄长这手不好点,怎么能提的稳枪呢。”
一抹笑意自徐宴之唇边绽开,他凑过去摊开手给温苑秋看:“郡主我手上也破皮了,我也需要涂药,要不然提不动笔了。”
温深时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叱道:“啧,你要点脸,就两个手指尖破了点皮,跟邀功讨赏似的想作甚?想讨本王的打么?”
徐宴之抿着唇往温苑秋身后凑,双手攀上她的肩,软着声道:“郡主,你瞧王爷,看我哪哪都不顺眼,郡主快帮我评评理,我这伤不算伤吗?我这手可是拟写一国法案的,怎就不比王爷这个提枪的金贵了。”
“……”
温苑秋一时哑然,张嘴欲说还休。瞧着两个男人都二十好几的年岁,个头又都高出她两个头有余,但吵起嘴来谁也不想输谁,幼稚的还不如七八岁的孩童。
温深时怒极反笑:“本王还真不知道堂堂大理寺少卿,竟是这么多面,旁人是的什么冷面铁心皆是妄言,呸,巧言令色!不知所谓!”
徐宴之丝毫不惧,乐此不疲的继续惹他的火:“王爷言重了,我不过是恃宠而骄罢了。”
果不其然,温深时两腮处微动,咬牙握拳一副酝酿恼意准备冲过来揍他的样子。
温苑秋心里七上八下,略带嗔怪的瞪了徐宴之一眼。
“兄长莫要生他的气了,眼下将药涂上才是重要的事,跟我进屋里去吧,顺道还能去瞧瞧沈小姐现在的情况不是?”
温深时恶狠狠的瞪着徐宴之,边被她拉着往屋里走边指着徐宴之威胁道:“管好你的嘴,不然本王有的是法子作弄你。”
“哎呀,好了好了,兄长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以前对他不是一直都和颜悦色的吗,兄长不是也同意我与他的婚事了吗,现在怎么还是这般。”
温深时难得柔顺了些,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让自家妹妹往手上涂药缠绑带。他瞥了一眼跟进屋的徐宴之冷哼道:“哼,死皮赖脸的,本王就是瞧他不顺眼了,借着照顾之由将本王心尖上的妹妹哄骗去了,任谁都不会好受。你瞧苏大人不也是,自家妹妹出嫁时还偷偷抹泪呢,太子殿下性子温和尚且靠谱,那他呢,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别以为本王不知晓他在打什么算盘,就差算盘珠没有崩本王脸上了。”
徐宴之摇头哀叹道:“罢了,与王爷再争执下去有辱斯文,现在王爷不乐意郡主同我在一起也没法制止,陛下赐婚的圣旨可是我用功绩换的,大理寺内沉积的案件都是我写的案文,又亲自去都察院审,成天没少在外跑外勤。所以现在理直气壮的能将郡主娶走,王爷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未来妹婿如此能干,王爷也不想白放走一个好帮手吧。”
他笑吟吟的,落在温深时眼中无疑更是添柴加火。
温深时强忍心中不快:“你知道当今升圣上最头疼的就是沉积着无人管理的案子,巧的是我朝又最缺谙熟律法的律官,你这算盘怕不是早已打好,入朝进大理寺也都在你棋局之中吧。”
徐宴之也毫不遮掩,点头承认道:“王爷说的极是,我自苦研各朝各国法案开始,就已经为自己谋划好了,朝中最缺什么我便补上,在那泛滥吏官里何时能出人头地,人才济济之处又不单是我一人,况且我缺失的部分正是别人精通的,我又不是神仙,做不到事事皆通只能尽力而为。”
温深时睨他一眼,脸上掺了些复杂的神情:“野心不小。”
徐宴之心中轻嗤,面上带笑:“王爷又何尝不是?我的野心与王爷想吞并漠上三国的野心比起来,微不足道。我的家族蒙冤受屈将近百年,甚而被驱逐出境,在那荒无人迹的僻谷中苟活,被人发现身上的纹路又会被唤作妖物,被歹人私欲威逼利诱。如若换做王爷该如何去做,像那时斩了伽玛王的头颅泄愤复仇?”
“但凡活在世上的人,有几个无欲无求没有丝毫世俗欲念,我以往确实觉得这些不值一提,得与不得于我而言就好似眼前云雾,不理会自然而然就会散去忘却,可书中所写世道与我眼中所见不同,我想得到的无非就是真相和公道。我与王爷不同,我不认为祖上的债需要我一个后辈去讨要,现如今天下太平我们能过的安稳了,我便已知足。”
看来他是知道了什么,温深时边听他说话边观摩他的神情。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不疾不徐,好似这扰人思绪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眉目间一片淡漠。
温深时就此作罢,气氛静默又沉寂。
他反复琢磨还是问了出口:“太子和你说过什么?”
徐宴之靠在门框上,难得不端平日里的官架子,一副闲散悠然的姿态。
他摇了摇头笑道:“莫非王爷不跟我记夺妹之仇了,背地里竟着手帮我查那些陈年往事?”
温深时眉头一皱,脸上隐隐显怒意:“你这人,那你说那么多话作甚?本王用得着听你讲道理,得了皇上几句夸赞便飘飘然不知轻重了是吧,夺妹?你太高看你自己,淼淼永远是本王的,你想夺走占为己有门都没有。好好做你的官,少动你那毫无用处的小伎俩。”
他情绪有些激动,手不停的拍着桌面,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个茶杯,撞在实木的桌子上碰碰直响。
徐宴之暗自叹气,他与温深时压根就谈不了几句,十句话他能气九次。好似他再说下去就真的要挨一顿猛烈的捶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