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黑眼圈、没有青春痘、没有粗糙的皮肤、没有闲时打盹的困意。他看上去能源充足，用之不竭，精密地运用着他的力量，以至于受了伤也能在还未察觉前就修复完成。
“你有事。”代宁修上前来拽住她的胳膊，“得去上药，人类的肉体，都受不了感染。”
黎罗理直气壮地反抗他的主导：“跟我保持一米远，我害怕！”
代宁修松开了手，但没有退后，只是当个沉默的站桩，堵着黎罗的路。
“刚才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黎罗小心翼翼地问。
“老师被怨灵附身了，我以为在放学人少的时候才会开始小打小闹，结果直接撞上了我们俩就开始发疯。”代宁修的眼里闪过一瞬冰冷的红光。
“怨灵？”黎罗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灵异故事，谁知，会亲眼见到亡灵带来的一刻混乱。
“我想给你换个老师。”代宁修拿出口袋里的小纸条，“他在私自开设收费高昂的补习班。
有他在校发疯的前科，以及这条违反法律的黑历史，你最晚在下周就能看到新老师了。希望新老师是一视同仁、尊重学生的，你和我一起在学校相处也会少些压力，对吧？”
“你为什么…你是？”黎罗直视着他，愈发觉得他的脸，不像人类，那像是，完美人皮下面有个丑陋又友好的怪物。
“我为你做了这件事，你就让我给你补课吧。”代宁修实在是执着。
黎罗迷惑又犹豫，她还需要时间消化眼前发生过的一切。
“以现在的情况，就不去你家了。”代宁修改变了主意。
“今天，我带你回我家。
我来教你，关于那个世界最基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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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舞的镰刀挥砍而下，呼啸而去的刀刃接连将无数怨灵砍成两半，死神使者卡乐莱斯只身一人，镇压了海纳德中学里因春雨唤醒而开始到处附身作乱的大批亡灵。
“太多了，到处都是怨灵的臭味。”卡乐莱斯甩去了镰刀上的亡灵碎片，目送灰色的能量尘烬消逝。
他身体灵活一闪，穿墙隐去，躲避了路过学生的视线。
他循着熟悉的能量飞跃而下，来到了教学楼下，可这里只有不认识的平凡高中生们，黎罗和那个一直黏着她的同桌都不见了。
这时学校广播传出了提前放学的通知，而站在最高教学楼的天台处，观察学校前后门的学生离校情况，也搜寻不到那个在意的身影。
“以为是恐怖分子入校了吗？”卡乐莱斯看着密集的人流量走在步行街上，在十字路口处逐渐分散，或乘车，或得到接送，或三两聚集步行离开，不过几分钟，学校就疏散空了。
只有他还能闻到，人味儿一散去，飘浮的魂魄们既自由又孤寂的味道直冲鼻腔。而他拍拍西装上的一丝脏污，扭头跟随着身边飞过的乌鸦倾身跃下了学校天台的边缘。
“找不到。”卡乐莱斯一脚蹬在了十字路口的电线杆上。
“找不到…”卡乐莱斯透过黎罗家的窗户，只能看到莘纶和黑猫一起坐在餐桌边，热气腾腾的烤鸡也在等那个女孩。
“找不到！”卡乐莱斯猜测那个少年是住在黎罗家附近的，可是搜寻了好几圈也没有一点能量的泄露，毫无线索。
手机屏幕闪动过任务的提示。
卡乐莱斯还有其他的工作，不能再挤时间守在黎罗周边了。
收手、转腕、侧身、扛刀。他只能悻悻离开。
令卡乐莱斯感到不安的是，黎罗身在学校期间和上下学路上都有代宁修伴随她一起，有时突如其来的任务或是一个疏忽就会直接失去他们的行踪，而黎罗一回家，就有莘纶守着。
卡乐莱斯无语地拿头撞镰刀刀柄。
“罪犯，都是罪犯，他们绝对是祭都必须肃清的对象！偏偏他们不是普通的恶灵怨鬼，不能贸然动手处刑，潜藏在现世这么久，就缠着一个人类女孩不放！
已经一周了，这些天黎罗放学都没有直接回家，都被代宁修带去某个我追踪不到的地方，直到晚上八九点才看到黎罗回家，这很异常，这很奇怪。”
卡乐莱斯对着电话诉说，语气里忍耐着烦躁和不服。
电话对面的人却很惊诧于这些话：“哇，你就没发觉，你也缠着人家不放吗？
这不明显吗，男生带女朋友去自己家里坐坐，谈恋爱肯定会耽误回家的时间。”
卡乐莱斯目光锋利，一咬牙，咬肌不悦地鼓动：“什么恋爱，莘纶和代宁修都并非人类，不能和平凡的活人在一起，这些鬼怪都没有觊觎人类的资格。”
“天呐，你好嫉妒他们俩。”
电话那头的人清清嗓子，态度又严肃起来：
“你负责的区域充满了雨季下的地缚灵，又出现了不明身份的几只鬼怪，你就算一分钟都不休息地执勤也分身乏术，我来帮你吧。”
“等我调查到这俩鬼怪的线索后会向祭都总部发报告，确认身份后视情况求助后援。目前以人质性命为重，不大肆使用人力武力。”卡乐莱斯又一次拒绝。
他似乎全然没察觉，这一周以来他跟踪黎罗的时间越花越多，当每次跟丢了人时他向战友打去的倾诉电话中仿佛是受到工伤般的打击。
而偏偏他还不信邪地一边推断代宁修的藏身之地，一边蹲在树杈上盯着那家伙和黎罗一起放学。
“他居然帮她背书包…”卡乐莱斯瞬间忘了自己还在打电话，愈加咬牙切齿，差点踩断脚下的树枝。
“卡爷，我希望你没有忘记你是处刑部的使者。”电话那头的人关心地提醒道：
“那些鬼怪长生不灭，不愿转世、不去赎罪也不想尘烬。时间岁月累积了他们的强大、变态，作乱害人，违背生死平衡。
可我们也属鬼怪之一呀，死后自愿成为死神座下的使者，维护超自然的世界。跟地狱抢人，跟天堂合作，跟冥府外交，这么辛苦的工作还得累积千枚勋章才能带着功德转世。
我们，也不能贪恋任何一个人类。”
“我现在所做的，都是在给我的来世做打算。勤恳任务、从未耽误。”卡乐莱斯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好吧卡乐莱斯教官，如果你因为那两个鬼怪太强而求助总部的话，我会第一个来帮你的。”战友得意地说道，“毕竟我已经和你同级了。”
卡乐莱斯的注意力回转过来：“哦，小游，你升职了？升职仪式都过了吗，我都没能来给你献丝幽花。”
“切，用不着。丝幽花只生长在祭都，在现世黑市里能卖出高额藏品价，但我们死神使者压根没用钱的地方嘛。献一些点都不稀奇的东西，没啥意思。”
“噢…”卡乐莱斯的视线又跟着那两个看上去无比般配的小孩走了。
“卡爷，别做任何没脑子的事，我会看着你的。”电话挂断。
卡乐莱斯默默收了手机，这时看到黎罗开开心心地停在了路过的奶茶店前，两人各提着一杯奶茶又继续前进。
镰刀在高空中划出一刀光刃又隐匿消失，死神使者沿路紧紧跟随，他带来的气氛太过紧张，让马路上刮起一阵妖风，几辆车险些擦碰在一起。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代宁修寻声瞥过眼，目光跟随的却不是对面小小的追尾事故，而是那段马路上方的路灯顶处。
黎罗正喝着奶茶，也扭头看去，看到一辆车屁股都被撞凹进去，接着事故牵连的人们就各自下车破口大骂起来。
“咕噜。”黎罗猛然被一颗珍珠呛到，俯下身一阵咳嗽。
代宁修赶紧回头拍拍黎罗的背，自然地抱住她的肩膀。
一股不稳定的视线直对着这边，如同大雨将下之前的浓烈沉闷感。
代宁修再次抬头要对视那股视线，却没有看到那黑白的身影了。
黎罗此时咳得面颊涨红，还没缓过神来又似乎扯到了腰上还没全好的伤口，难受地蹲了下去。
代宁修无奈：“今天就不补课了，我送你回家，明天周末再来接你。”
“嗯、哎咳…”黎罗扶着她的老腰站起来，没站稳时不料倾斜过身体，又被代宁修稳稳接在了怀里，手臂环绕过他的肩膀。
慌忙地对视间，代宁修开心又自然地对黎罗一笑。
滋——砰！
此刻一旁道路上再度发生的连续追尾，仿佛实现了他们俩目光对视、碰撞而出的火花。
黎罗倒吸一口凉气，站直身体抱着她的奶茶，不敢多看那稀奇惨烈的事故，也不敢看代宁修，埋头就跑。
“哎等等我。”代宁修轻快地朝前叫喊了一声。
可他目中游走的红点一聚，那充满威胁和惊悚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不远处大树之间的空隙，悄声骂道：
“不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