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王的意思?”
廉颇袒露着半截身子，遒劲的肌肉如老树盘根。他垂目蔑然地看着身前的帛书，问道。
“是。”
苏秦平静回答。
自燕入魏，正好得到欲联合伐秦的信陵君魏无忌的欣赏。苏秦又被魏无忌委以重金，派来赵国，游说赵国加入合纵。
眼下，赵国与秦国在长平重兵相峙已有快一年之久。
赵国不敢大动干戈，很大程度是因为赵王雍的存在。若是一不小心，输了一场战争，被秦国趁虚而入，护送赵王雍入赵，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赵王何投鼠忌器，才一直隐忍不发。
为了解决赵王何的这个后顾之忧，苏秦自请前来说服廉颇。
苏秦对廉颇道：“主父失陷秦人之手后，赵国损兵折将，丢地损邑。赵卒持刀戈而不敢相击，都是因为主父在秦人手里。
可是这样长此以往，对赵国是极为不利的。”
廉颇看向帛书，心中隐隐发堵，却也不得不承认苏秦是对的。
“现在，秦军强盛，我们想要派兵救回主父，这是办不到的。就连派刺客入秦，都无法接近主父。因此，在下才向大王献此下策！ ”
苏秦谦卑地伏低身子，“接下来，赵括将军将会接替您，主持长平的战局。而您则以被大王猜忌的名义叛投秦国。
将军您是天下闻名的勇将，秦王一定会善待您。您若是提出求见主父，秦王必定无法拒绝您。
希望您能趁此机会，‘说服’主父。”
“说服大王什么?”
廉颇几乎是立刻瞪大眼睛，反问苏秦。
苏秦不卑不亢，简短却肯定地回答：
“说服主父自尽！”
廉颇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火山将要喷发而出。
身为一个臣子，却劝自己的主君去死，这是什么样的谋逆行为?
廉颇本能地想说，让自己再带兵冲一次，救回赵王雍。但这样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在野外和秦军交手，赵军几无胜算。
但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
“您离开后，你的儿子会继承您的爵位和官职。”
苏秦继续劝说道，“大王已经向群臣保证，会保您的家人三代富贵。”
“呵。”
廉颇不屑地冷笑一声。若是想要富贵，廉颇转身投靠别国，难道不能获得富贵吗?
廉颇身为赵人，受赵王雍拔擢，才有今日显耀地位。生是赵国人，死是赵国鬼。廉颇抱着这样的信念，为赵国奋战沙场，舍生忘死。
“你不必激将我了。”
廉颇抖落外袍起身，大步走到一旁，回头对苏秦道：
“我可以交出兵权前往秦国，但由赵括接替我这一点，我绝不接受。”
苏秦嘴角笑意一闪而逝。苏秦快速起身，趋步到廉颇身旁，附耳低语几句。廉颇露出一丝愕然之色，脸颊随即纠结成一团。
苍凉地苦笑几声，廉颇仿佛在一瞬之间便老了几岁。
“吾不如武安君，此吾所故知也。然何料事竟至此矣！”
廉颇甩开苏秦，大步离开房间。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洛阳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赵政回到洛阳后，便听闻了廉颇的事情。是日，廉颇单骑驰向秦壁垒。秦卒射箭喝止廉颇，廉颇一手提一黑色布袋，毫不停滞。
一路来到壁垒下方，廉颇解开布袋，里面放着一捆捆荆棘。
夕阳如血，壁垒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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