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台掏出手帕,丢给巫屠月。
“鼻子上有脏东西,自己擦擦。”
巫屠月拿着擦干净,又道:“你武功会多少?”
“我什么都不会。”
巫屠月听着,就将自己随身的一只竹篓拿出来。
竹篓只有一只梨子大,暗黄色,形状也像个梨子,寻常竹篓都是没有盖子的,巫屠月这个却有一个用绳结固定起来的盖子。
蓝玉台喜欢用柳树编花篮,见到这样的竹篓多了几分亲近。
“这里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我送你一只蝎子,毒门里管这种蝎子叫骨头酥,据说,被它蛰中,全身都像掉进烤烧饼的火炉,全身灼烧出水泡,破掉之后,骨头跟人皮一起变得酥脆,用嘴巴吹气,就能吹碎掉。”
巫屠月像拿出宝贝出来那样,眼中带着骄傲,手指挑开竹篓盖,将竹篓口倾斜,“嘬嘬,出来。”
蝎子才蜕掉旧外骨骼没多久,全身宛若牛乳,雪白中,隐约有些透明,巫屠将食指放在嘬嘬面前,嘬嘬乖巧地顺着爬上去。
巫屠月将嘬嘬举着,对着晨曦的太阳,这下彻底看了个明白,口器肠子胃,这些微小器官都一展现。
“它特别可爱吧。”
巫屠月将嘬嘬放在蓝月台面前,“这只骨头酥我跟我师妹潜伏在断崖上七天七夜,才从母蝎子那抢到两只。它叫嘬嘬,跟小狗似的,你叫它嘬嘬,它才会有反应。”
蓝玉台伸手点了点嘬嘬的背,软乎乎的,像牛肚子里装着的乳酪。
“嘬嘬不好听,它现在是我的,我要给它换个名字。”
嘬嘬忽然就跟抽风似的,左跳一下,右跳一下。
蓝玉台沉吟,“浮芦。”
浮芦忽然就不跳了,等蓝玉台将食指伸向自己的时候,特别温驯地爬上手,也不蜇人。
巫屠月也沉吟,沉吟完了看着浮芦。
“按不下的葫芦,很有个性。但我还是觉得嘬嘬好听。虽然你叫它浮芦,它也听得懂。”
“你叫你的,我叫我的。对外就说浮芦是大名,嘬嘬是小名。”
蓝玉台简直是被毒门的风气整得头大,方圆不到五百里,一个山头就能养出这样一个奇葩,不,更加准确的来说,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师妹。
能跟巫屠月玩到一起的,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毕竟狐朋狗友,总是狼狈为奸。
巫屠月杀完了蓝家其它人,又将蓝生的佩剑抢下,作为聘礼送给蓝玉台。
紧接着,巫屠月像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真实身份说出来,在一众大侠错愕的表情里,表示,在场的人都可以上前一试,如果不来比划,她就亲自上手清道。
从青山城下来 ,她们总共花了十一天。
巫屠月每走到一个地方,总会出现不长眼的小人出来挑衅,没多久又被巫屠月秒杀。
等二人走到渡口,上了小舟,巫屠月划桨。
蓝玉台给她递水时问:“你为什么又告诉他们,你实为女子?”
巫屠月完全是感受不到累的人,她单手划桨都可以。
“因为,好像世上还没有女人娶过老婆,感觉会比老头小子单挑武林盟主,夺走他家千金更加劲爆。
之前想的是,别人有的,我也要。现在是,别人有的我都有,我就想要更刺激的。”
“就跟你把那件衣服挂起来不穿一样?”
蓝玉台问。
巫屠月摇头。
“不实用的东西,我都会丢掉,我就把它丢掉了。
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我穿轻便舒服的衣服,被认为是男的,你穿漂亮碍事的衣服,你就是女的。
明明我们都是女的,仅仅是一身衣裳跟外表有所不同,外人就轻易地分出女男。”
衣服原先就是准备自己的,后来要假扮公狗,就用不上了,想给蓝月台当聘礼,结果人家不喜欢。
那就是没有用处的废物衣裳。
“衣裳本身就是没有性别的,只是被人赋予了性别。外面不像你们山里 ,多的是条条框框的规定。
不过,我觉得你们山里跟外边也是一样的,娶媳妇完全一样,就是当作纾解欲望跟生育的工具,操持家务,加伺候公婆。”
这快半个月的相处,蓝玉台是彻底摸清楚了巫屠月的性格。
脾气好,上手怎么揉搓她都不会生气。
虽然有可能是巫屠月不知道什么是生气。
一般她皱眉就是烦躁,这时候,蓝玉台只要表现得比她更加凶,她就怂下去了。
巫屠月撇嘴,表示不赞同。
“那是你读过的圣贤书忘记了,先秦人家都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怎么到你这里,成亲就变得不好了?别人都觉得好。”
蓝玉台抢回水囊,“你也知道是先秦,你怎么不去说比先秦更加久远的朝代?既然你觉得成是件大好事,你为什么还要假模假样娶我当伺候人的老妈子?”
末了,她又骂了一句。
“孔子被尊称为圣人,他痛呼时代礼崩乐坏,他嘴里讲的繁文缛节跟大道理可没有约束到他自己的母父身上,他也不过是野合生下的贱种。”
“嗯,我确实蛮向往那种出门在外,锦绣华服,腰环宝玉,身边一大群人围着我伺候的。”
巫屠月说得坦然,“至于想让你当我娘子,也是我的恶趣味,我就喜欢看别人蹬掉眼珠的感觉。”
“所以,你杀蓝家全族的时候,你是想看到我掉眼珠子?”
蓝玉台问。
“那倒没有,我就是想起觉得他们好烦,就把他们杀了。”
“没骗我?”
“我从认识你,到现在说话,我没讲过谎话。”
蓝玉台持续怀疑,“你最好没骗我。”
两人真的是把满江湖当作过家家酒的地方,从江南小镇,到塞外草原,一路上劫富济贫,顺手惩奸除恶,搞得蓝玉台真的以为巫屠月跟别人不一样,是淤泥里开出来的唯一纯白芙蕖。
蓝玉台有些喜欢她了。
“我师妹说掌教快要羽化,门内要换届。”
巫屠月说这话的时候,还趴在床前,用手伸进床跟墙壁之间的缝隙,努力用最长的中指去勾掉下去的一枚铜板。
最近,她迷恋上了算卦,这枚铜钱还是她前几天去买肉包子,街边算命的瞎子掉在她脚边的。
巫屠月瞧那瞎子年过八十,别人家的老太太这时候还身子骨硬朗,能扛着菜篮走来回,就这瞎子瘫痪,终日靠着算命赚钱吃饭。
蓝玉台之前还说句可怜,叫她过去算命,多个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