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琴心道也是，花蕊夫人说过自己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三年一换，今日这一场傀儡是她在这最后一场演出，以后再要看，就很难了。
她看着苏三如今坐下的位置，几号之后，拔腿朝着傀儡戏台那边狂奔，一路上跑散了发髻，都浑然不知。
瓦子又叫瓦肆，到处都是各种新奇玩意，最着名就是说书。
苏三托了苏瑶琴老经验的福，找到个靠说书先生最近的好位置。
高台上摆着一面海棠屏风，看着老旧，灰扑扑的，说书人长得花白羊胡子，一脸老人斑，按着惊堂木的那只手还特意留住小拇指的指甲，长得能戳瞎眼睛。
“书接上回，说到那叛臣安禄山之子伙同突厥，率领十三万大军围困睢阳城，这群奸人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下睢阳，刚上门就碰到了一个铁钉子。”
地下听的观众都是小老百姓，男女老少，能写全自己大名就已经很不错了，日常娱乐活动就是打听八卦跟听说书。
苏三也听得津津有味，她一直都想当个威武大将军，最好是比苏柏还要厉害，这样她就不用再被主母跟陈姨娘管着，逍遥自在。
“守睢阳的大将正是威名远扬的张巡，张巡何等英雄豪杰？岂是安禄山那伙奸人能比拟的？只可惜，睢阳城守兵不足一万，硬是生生抵挡了是十三万叛军，弹尽粮绝，守到最后，张巡与一众将领宁死不降，死在了睢阳。”
惊堂木啪的一拍，满座都是唏嘘，将军死守孤城，到死都坚贞不屈，想起之前说书人讲到安禄山那个大坏人，百姓个个都唾骂起叛军。
苏三听倒绝处，油然长出一派敬仰之心，她以后也有像张巡那样，当个有勇有谋，忠君爱民的好将军，绝对不跟苏柏那个大奸臣同流合污。
……
苏三下一次去瓦子，就是一个人了。
因为苏瑶琴被逼着当大家闺秀，被打断足骨，缠着小脚，一步路一血。
她觉得很难过，之前，摸摸自己左耳上的豁口。
云川有个陋俗，幼女穿耳没有痛觉，很多人觉得女儿家以后早晚都要穿耳，早穿晚穿都是得吃一会痛，还不如早些穿了，免得日后穿耳更加痛。
苏三原本是养在生母陈梦鱼身侧，因穿耳一事，她跟陈梦鱼关系破裂，她仗着天生神力一拳打肿了陈梦鱼一只眼，蛮力拽断穿耳的银针，哭天喊地，逃到了外边。
到最后，苏柏将她交给主母白如故教养。
她也快一年没跟陈梦鱼说过话。
不知不觉中，苏三走到了桑家瓦子。
有个女人在高台上说书，穿的衣裳却跟之前看到的老男人不一样，她穿的的像一团火，红得滴血，恰好这时候，云川城的凤凰木开花，美得像云霞。
“人人都说张巡是个好将军，但是小女子我却不认为，张巡守睢阳，弹尽粮绝，他亲自杀死自己的小妾，分与将士吃。我可不觉他是个好人，起码站在被吃掉的小妾视角看，张巡不过是个人渣。”
所有人都在大骂那个红衣女人，只有苏三仰着脸，愣愣地看着她。
之前，苏瑶琴就鄙夷过张巡，两人因此起了龃龉，好几日都不说话，苏瑶琴也不找她认字。
她翻了一些书，那些男人也在为张巡辩解，说他是舍小义全大局。
可是，那个被分吃的小妾，苏三觉得她是无辜的。
一个柔弱无害的女人，为什么要落到如此悲惨境遇？
苏三觉得身体一冷，原来是下起了小雨，雨滴像冰冷的蛇，一下子钻进暖烘烘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