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子耳听着他大嫂和他嬷嬷的奚落,也是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她们说得有道理。
这样的局面,完全颠倒了施耐德说这个话题的本意。本来是想激发起众人,保家卫国的激情,对日本鬼子的仇恨。结果说着说着,却把中国男人,推到了审判台中央。
“听讲,那姓蒋的本来不想打鬼子的。是被人家抓住了,逼迫他,他才同意打鬼子的!”说到中国男人的不堪,大嫂简直是如鱼得水。连讲个一千零一夜,她都不会生厌的。
“哎,打仗的事啊,也不是像你们讲得那样。怂和不怂,看得是枪炮子弹,哪个多哪个烈中国男人,也不都像你们讲得那样差。打起来就跑得没影子。也有好多不怕死的。远得不讲,在上海,跟鬼子打了三四个月。有的肚子肠子都让鬼子的炮弹炸出来。塞到肚子里,接着跟鬼子干。腿断了的,胳膊断了不计其数。比如讲,对江庐江的一个将军,叫孙立人的。人家可是正宗的清华大学的大学生,还在美国留过学的。腿让鬼子炸断了好几截。还是不肯下火线。拖咯残腿,讲爬也爬到苏州河对岸去,跟鬼子决一死战。最后是被人硬拖着,才送到后方医院去的。光在上海一战,我们的军人,就战死了三十多万。打不过人,是事实。可是要讲他们怂,讲他们怕死,不保护妇女儿童。就讲不过去了,就是昧良心了。”
“你怎么晓得那些事,讲得就像真得一样,我就不信。”阿秀大嫂眨巴眨巴眼睛,狐疑道,“我就不相信,都是一个头,两条胳膊的人。真要玩起命来,哪个还比哪个狠多少?怂就没办法了。架还没打呢,就想着躲。有不要脸的男人,自己怕死,不顾女人小家伙事小,还躲到女人小家伙后头,让女人小家伙顶在他们前头,让女人小家伙给他们扛枪。”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怕死和不怕死的。”他老丈母抹了抹眼睛水道,“不要讲,年轻二少了。就是七老八十的人,他们嘴上说不怕死不怕死,等死到临头了,又有哪个不想多活两天的。不管我们男的怕死还是不怕死,我们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们。指望我们这些奶们,跟鬼子对着打。那是不成的。”
“怎么不能打?”阿秀大嫂犟脾气犯了,“杨门女将,佘老太君。不都是女的。梁红玉不是女的?不要把男的架得那么高。我们女的,只要有枪有子弹,我们照样能打鬼子。”
“嘿嘿,早讲伯伯喊我到江边去打鬼子的时候,我就该把那个好差事让给大嫂你了。不过也没关系,下次肯定记得了,把大嫂你叫上。你跟大哥俩个冲锋在前,我就往后面缩缩了。”
“我刚才怎么讲的,讲有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亏你讲得出来,鬼子来了,你一个男人往后头缩,把一个女人顶在前边?”
“怎么这么大反应哩。不是你刚才讲得么,只要给你一把枪,你就能像杨门女将样地,去杀鬼子。”
“我那是讲,你们男人死光了。没法子的时候,我们女人指望不上了。”
“嘻,反正怎么都是你有理。你以后,干脆改名字叫‘我有理’好了。”
“哼,你们要是不总想咯压我们女人一头,把我们女人压得死死的,我们女人还真得不指望你们这些臭男人。反正也指望不上。”
“我们打不过日本人也是有原因的。鬼子有飞机,我们没有。鬼子有坦克,我们军队好多人听讲都没有听讲过。见到坦克都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施耐德不得不把话题转移到正轨上来,省得二虎子跟他大嫂又吵起来。
“坦克是什么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听讲。这名字好奇怪。”二虎子眨巴眨巴眼睛问。
“坦克是英语。也是英国人的讲法。本来的意思是指一个大铁灌子。”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阿秀一直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样地。一声不吭地看着大家聊天,争论。这时她发现了施耐德的不同寻常之处。诧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