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子一看自己嘴讲发热,一不留神,真地把老奶奶惹毛了。抽腿就跑。慌里慌张地躲到他和楼上的夹缝里。
老奶奶一见住了脚,担心抡起的扫把上的脏东西惹到两个年轻人。也就不想理那聋子嗲嗲。
聋子嗲嗲一看老奶奶掉头走了。又活了,叫嚣道,“你有事来日,我不怕你。面里头掺了吓死人碱,还堵人家的嘴,不让人家说。黑店,你家开得黑店。”
“你这个死老头子,是活得不耐烦略。在这里吼丧呢。吃的碱,跟洗衣裳的碱是一回事么?不懂,不要瞎吊噗!”
“你讲不一样,就不一样了?我讲一样。”
“你跟我淘气嗷,回头,我跟你家扬凤讲,把你那张老逼嘴,用针缝起来。”
“乖乖,你个老奶奶好毒,还让我家扬凤动我的手,缝我的嘴。嘴缝了,不就歇了!”老嗲嗲,手一摊,一本正经地叹气道,“咂蛆也不得咂了,饭也不得吃了。那活着还有什么劲。你还不如让她买包老鼠药把我毒死的。”讲到他老婆,聋子嗲嗲的嚣张劲没了。瘪了气的车胎一样,垂头丧气道。
“毒死你,你想得美。买老鼠药,不要花钱啊。你只配活活饿死。”
“不管怎么讲。你家面条,反正我是不吃!买家去洗衣裳还差不多,下垃圾(勒色)的狠!”
聋子嗲嗲很有点说相声的天赋,扯起九经来,一本正经地。无论好笑不好笑,都不开笑脸。
这一句神来之笔的俏皮话,甫一出口,立马逗得人仰马翻。有正吃着面条的,面条直接从鼻孔里噗出去了。
有的还褙在脸颊上,另半根还插在鼻孔里,模样莫明地滑稽。
四猴子嬷嫲也给气乐了,顿着足笑骂,“滚你嬷妈头,有多远死多远,老没正经东西!”四猴子嬷嫲撂下扫把头子,抄起水瓢,径奔过去,在聋子老人头上播了两下。
这一次,聋子嗲嗲不躲不闪,嘴巴呲着,静候在原处,就像那是奖赏。专等那一下。“享受”完了后,重又一本正地絮叨起来,“讲真得,你家这小刀面也就糊糊日本佬!”
“再讲再讲,我要唤狗咬你了!”四猴子嬷嫲窝起嘴来,朝向廊檐下躺着的土狗,窝起嘴来。那狗马上站了起来。
“你就这么大本事,讲不过人,就唤狗!”聋子嗲嗲扁扁嘴,摇摇头,终于不再言语。想必是真地怕狗!
施耐德本想趁着人多,乱嘈嘈的时候,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当聋子嗲嗲和同样上了年纪的四猴子嬷嫲斗起嘴来的时候,他又不舍得走了。感觉好有意思。城里面已经没有这样的烟火气。一种来自乡土的很纯朴的,很难得的享受。
楼上拿出面巾纸来,先递给那帽子一张,然后一擦嘴道,“啊哈,我吃好了!味道真地很棒耶!一百分,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