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广大的年迈巫者,出入家宅内院,大概能探听到不少内宅阴私吧?至于获得资格进到育王后院,再制造机会带走庆帝,这其中耗费的心力和时间,又不知有多少。章壮咂舌,托着肚皮呲牙笑:“她那富尊荣,实在不像受人追捧的高手。”
“不过,前年皇上还未下旨命你我来此——”感慨完,他回过味,奇道,“难道那时皇上就有意……”
宋弃百无聊赖转着虎符,故弄玄虚回他:“你说呢?”
那就当是皇上的意思吧。章壮不傻,想了想,张嘴夸道:“哎呀,咱们圣上真是深谋远虑啊。”
平卢军拥护的庆帝落入手中,章壮斗志昂扬,翌日一早发檄昭告天下,庆帝已拿下,劝平卢节度使和育王早日投降。
与此同时,他派人将劝降书投掷到营州城楼上,并附赠庆帝戴的绸帽一顶、平安锁一枚。
平卢节度使赵典接了降书,恼火不已,召集幕僚商议该如何应对。
正说到要紧处,他那个哑巴大舅哥带着侍从闯进来,呜哩哇啦叫喊着让他赶紧把皇帝救回来。
赵典本就窝火,见了宋鼎那张颐指气使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无所谓地笑笑:“说不好皇帝已经死了,有救他的功夫,还不如新选个皇帝。”
宋鼎望着堂上众人蔑视相向的脸,怒火攻心,急得嘴里一通乱啊。
侍从替他向众人翻译道:“主子说,赵使君,请您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敏善公主是您的妻子,她有多疼爱皇帝,过去您都看在眼里了。若她知道此事,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承受不住个屁!你们谁敢去她跟前多嘴,我把你们舌头扯下来喂狗。”赵典腾地起来,一脚踹倒狐假虎威传话的侍从,看也不看宋鼎,径直往后院去了。
他的小夫人正在院里花架下练琴,看见他,怯怯站起来。
赵典尽量笑得和善,“看来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巫是有真本事的,今儿都有精神练琴了。”
敏善扶着椅背,点点头。
赵典本对娶一个病秧子很不满,可她嫁妆丰厚,又青春貌美,“功过相抵”,也不能算差了。此时见她垂头立在花架下,娇俏清丽,心里一痒。
“正午日头起来了,当心晒,回屋躺躺吧。”
敏善又一点头,转身往回走。侍女收拾好琴盒,要跟上去,赵典挥手赶走她们,自己跟进屋,捉住敏善的胳膊朝床边走。
往日会拼命反抗尖叫的人,今天不知为何格外安静顺从。赵典刚撅起嘴,就听怀中人细声细气道:“使君,我想去看看我小侄儿。上次听大巫后说,他生病了,我好久没去看他了。”
赵典不屑:“小孩子头疼脑热很正常,有什么好看的。”
他头脑兴奋,身体更兴奋,现在根本不想听那些事。
突然,帐幔抖动剧烈起来,一只粗壮胳膊扯着床帐俯身往地上爬,胳膊的主人鼻孔正往外汩汩流着鲜血。
“来人……”赵典一张嘴,口里的血水立刻源源不断涌出来。
他痛苦地攥着床帐,死死瞪向从床尾下地的敏善,“毒妇,你敢害我!”
敏善哆哆嗦嗦拢着衣襟,一开口,声音依然怯怯的。
“是你不好,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你错了,这里没有天子,真正的天子在京城。你所谋的事,是天理道义所不容的。”
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可憎的讨厌的老男人在地上无力挣扎、蠕动,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了。
大巫后说得对,碍眼的东西消失,她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