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牵着孙子的手，一路慢慢走到一座茅草屋前，老太太道：“这里就是你们章夫子的家，今天过来认认门，以后上学你们便自己走过来。”
郑昔年和可采郑媥三人都应道：“是，奶奶。”
祖孙四人走进破烂的院子，便有一个身穿布丁的年轻女子迎了过来，她笑着道：“您是郑家奶奶吧！上次您来我家时，我不在，我是章家三姑娘章倩，快进来吧！我哥正等着呢！”
“多谢，多谢。”老太太笑着道谢，说实话，若不是同为流放之人，就他们郑家，是万万够不着章家的门第的，更别提让章家的麒麟子给她孙子启蒙。
跟着章倩进屋后，里面几乎是家徒四壁，一个样貌清俊消瘦的男子靠坐在长椅上，简单破旧的长衫盖着双腿，他抬头看来，可采从他眼中看到的是平静如水，她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双愤世嫉俗或是落魄哀怨的男人，毕竟，原本京城的天之骄子，如今落得个残废的下场，这很难不让人产生不好的情绪，未想到，这个男人眼中尽是通透之意，可采对他也高看了三分。
“章先生，这三个便是我家孩子，来，跟章先生问个安。”老太太推了推身边的郑昔年。
郑昔年一礼道：“章先生好，我叫郑昔年。”
可采微微一礼道：“先生好，我是郑昔可。”
郑媥也行礼道：“先生好，我是郑媥。”
章先生道：“既然你们来寻我启蒙，便要遵圣人言，用心念书。”
“是。”
老太太见三人行了礼，便笑着对章先生道：“原本只想着给孙儿启蒙，可家里这两个姑娘也想学些字，以后不做个睁眼瞎，便都带来给章先生看看，望您一同收下才好。”
“那就一起启蒙吧！只是以后若学习深的学问，章某便教不了二位小姐了。”章先生淡淡道。
“只是一同启蒙罢了，让章先生费心了。”老太太取了个红包出来，放在桌上道：“这是谈好的束修，明日，我便让孩子自己过来上学。”
“好，每日辰时过来，申时放学。”章先生平静道。
老太太哪有不应的，笑着答应后，又从手里的篮子里将一挂肉和几把坚果拿出来放桌上道：“我娘家侄子差人送了些肉来，送与先生尝尝，明日便让孩子们按时过来。”
老太太带着孩子利索的离开，章倩送她们出门后，转回身看向弟弟道：“怎么会同意给他们家孩子启蒙？真的就为了那几两碎银子？”
章先生看着三姐，叹息一声道：“我们被死死困在这一处，外头的消息轻易传不进来，满屯子里，只有这郑家老太太，娘家是皇商，她们家舍的下面子和银钱，才能让她能一人养活三个孩子，还养的很好。”
“章牧，你到底想干什么？”章倩皱着眉直直看向弟弟。
章先生惨然一笑道：“我这样一个废人，还能干什么，不过是让家里剩下的女人，能日子好过些而已。”
章倩叹了口气道：“我与姐姐们都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如此，父亲已经去了，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我们就指着你过日子了。”
“我知道。”章先生又恢复了默然。
老太太带着可采他们回家后，便开始给他们收拾明天要用的书本笔墨，老太太道：“这《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倒是有三份，其他的书都只有一份，到时候你们自己分开看，知道么？”
“知道了，奶奶，我们指定不能为这个打架的。”郑昔年搞怪的道。
老太太娘家侄子送来的大木箱里，除了书籍，就是一些笔墨纸砚，可采挑了本厚厚的《本草纲目》出来，道：“奶奶，这上面有插画，我先拿着看看。”
“行，奶奶收拾了一间小书房，等会儿把书都放在书房架子上，你们要看就去拿。”老太太笑着道。
娇娘拿出忙了两天，才缝好的三个书袋拿出来道：“娘给你们缝了三个书袋，你们自己一人挑一个吧！”
“谢谢娘，我要这个绣着红花的。”可采毫不犹豫的挑了个自己喜欢的。
郑昔年则不甘示弱的挑了个青竹的，剩下的那个紫花的便给了郑媥，老太太见孙子献宝似的给自己看书袋，笑着摸着他的头道：“如今你也大了，念书可要安心学，一定要学好，知道么？”
“知道了，奶奶。”郑昔年如何不知老太太的意思，自小就给自己灌输要努力奋起，光宗耀祖。
章先生也未想到，能收到一个不弱于自己的天资，甚至比他还要强上一些的孩子，郑昔年开蒙的三百千，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在短短一年便将启蒙的所有内容，全部学完理解并且倒背如流，让章先生大呼奇才天降。
只是郑昔年年纪还太小，笔力尚弱，直到八岁时，才写出一手章先生口中能看的小楷，倒是书已经学完了四书五经，开始往骈体诗书上使力了。
可采和郑媥也只在章家学了两年，七岁时便不再去了，由娇娘教音律，老太太则让曾经贴身仆妇，教两人刺绣，只有郑昔年一人上学。
郑昔年散学回家，便在可采面前吐槽道：“章先生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原本简单的骈体，不仅要文运思谋，紧扣主题，还写的恢弘自然，意境开阔，辞采绚丽工整，这真是，不拿我当八岁稚童看，脑袋还沉重啊！”
可采抿嘴笑道：“行了，你若是真是八岁稚童，哪里能学到骈体这里，估计还在启蒙呢！”
“切，不过章先生的意思，我如今一直在这村里，所以有些想法太过局限，而且，没有对现今时局的认识。”郑昔年到底还是太过单纯，可采却听出了一些东西。
可采思索片刻后道：“这也不算难，可让堂伯父收集些往期邸报，给你送来看看，只是，我想这才是章先生的目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