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的最后一天,杨坚起了个大早。他没有惊扰夫人,自己悄悄地走出寝室,在府内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晨曦曙色微露,一缕一缕金光穿透氤氲雾气。杨坚步行到后院走廊,远远地就瞧见一小儿正在练剑,但是天色朦胧看得不太真切,于是他又走近一些才看清楚那人是自己的四子杨秀。
“是谁鬼鬼祟祟站在廊柱后?给我出来!”杨秀察觉到异动,一个箭步飞驰到廊前。
杨坚咳嗽了两声,缓缓步出。看到来人竟然是父亲,杨秀急忙收了剑,抱拳行了一礼:“孩儿给父亲请安。”
“老四啊,不错,不错……”杨坚点头赞许,“想那东晋时的祖逖曾传下闻鸡起舞的典故,现今我儿丝毫不逊先人,小小年纪就勤加练功,想必日后定会拜为大将军,为国建功。”
“承蒙父亲赞赏,孩儿今后一定加倍用功!”杨秀紧绷着的面容稍微有了一丝缓和。自从与公主发生冲突后,他心里就一直不痛快,难得今日被父亲夸奖,心情倒是舒畅了些许,于是他临时起兴道:“父亲,孩儿近来刚刚习得一套古剑法,烦请你指导一二。”
杨坚点头首肯。但没等杨秀走回到院中央,长廊那头突然出现一人,远远地就高声道:“丞相,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我好生难找。”
“夫人何事?”杨坚伸脖探望着独孤夫人。
“刘昉突然前来求见,方才你不在,我已安排他在偏厅等你。”独孤夫人没有再往前走,远远地隔空喊道。
杨坚无奈地朝杨秀说了句:“老四你自己先在这练着,我若得空再来看你。”说罢他拂了拂长衣,转身微笑着朝夫人那里走去。
杨秀吸了吸鼻子,寒凉凝重的雾气渐渐隐没了父亲离去的身影。他不再管其他,继续全心投入到自己的剑法中,遒劲挥舞着手上那把仿造湛卢而制的小剑。两年前生辰时父亲送来这把小剑作为礼物,当时的情景他至今历历在目。此时,父亲的话又一次回荡在他的耳畔:
“杨秀好武、有胆气,但性情稍显浮躁。今日送你小剑一把,此剑是依照春秋时期最有名的铸剑师欧冶子所铸的湛卢之形而制的。湛卢问世时欧冶子抚剑落泪,因为他终于圆了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自此以后,这把湛泸剑便化为正义与仁德的代表。愿此剑今后可以时时提醒你‘仁者无敌’,让这仁道之剑洗濯你身上的浊气,也为你保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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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偏厅走的路上杨坚就隐约猜到了刘昉的来意,所以见到他时,一开口便直接说:“刘大人,你一大早就来我府上,一定是有要事,喜事。”
刘昉哈哈大笑,眉飞色舞地回答道:“可不是嘛!宇文赞那毛小子我已经解决了,就急忙来给丞相报信了。”
“可会留下后患?”杨坚谨慎地问。
迅速收敛了狂傲的姿态,刘昉一脸严肃地解释:“丞相放心,他暂时不会给你添麻烦。现在你初掌大权,我们也不好做得太绝,等过段时间,我再替你彻底除掉他。”
杨坚嘴角微微翘起,点头说:“做得好,做得好!刘大人辛苦了,就留下随我一起用早膳吧!正巧昨日刚送来南海的新鲜鲍鱼,一个个的比拳头还大。来这的路上我听夫人说,天还没亮鲍鱼就上锅了,用小火慢蒸了几个时辰,保证原汁原味,清鲜香醇。刘大人品尝一下,再回府休息。”
刘昉也不客气,居功自傲的模样印在脸上,“哦?府上竟然有这等好东西!那我真要留下了,还得多吃几个!”
杨坚心里很是瞧不起此人,但现在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耐着性子和他闲聊:“不知刘大人施了什么法子对付汉王?可否给我说说?”
刘昉抿了口酪浆,先是拿捏了一番,然后才欣然告之:“接到丞相的命令后,我先是给宇文赞送去了一批美女。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好色之心可真是丝毫不逊于他兄长。宇文赞收了我的美女后自然十分高兴,邀请我去他府上做客,我和他厮混了几日就渐渐熟识了。昨晚我们又通宵达旦饮酒作乐,我看时机成熟了,就跟他说,‘皇帝如今年幼,实在不堪继承大业。汉王你乃是先帝的亲弟弟,承继大统必定是众望所归!但是现在先帝刚刚驾崩,纷乱不断,为防滋扰,大王应当先退回府邸。当事情平息、局面稳妥时,再入朝为天子,此乃万全之计。’那小子本来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东西,听我这么一说完全没有怀疑,所以就同意暂时不过问朝政了。”
杨坚假意迎合:“刘大人在这件事上真是劳心劳力,还破费了不少。大人有定策之功,我自当上奏天子,请皇上拜你为将军,再赐你‘国公’一爵,大人意下如何?”
终于等来了杨坚对自己加封官爵的承诺,刘昉乐得合不拢嘴,边笑边说:“若真能封为国公,真是要谢丞相……哦,不,我是说要谢皇上隆恩啊!”
杨坚面色稍有不悦,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刘大人,言行可要谨慎些啊——”刘昉听了这话丝毫不以为意,但也不好忤逆杨坚的意思,于是嬉皮笑脸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吹嘘自己是如何把宇文赞牢牢掌控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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