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子大方的坐在交椅上,她穿着纱制的衣裳,轻薄但不露骨。姣好的容貌让她可以昂头,身后的丫鬟垂头不语,并未议论。
一路走来,她所看到的侯府都是家教森严,一点没有外人口中松散的样子。谢娘子紧紧握着手,掩饰胸口之中的紧张。
不必害怕,她不过是来要东西。
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谢娘子这才放松了一些。
外头的婢女着花裳,进来时行礼,端了糕点和冰饮。她温柔的笑,大方说道:“娘子还请稍等,我们家郡主这会儿正有事,脱不开身。这是侯府特有的冰乳茶,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您要是有事就传唤一声。”
“恩。”谢娘子好奇的看着琉璃壶中乳白色的液体,还真没在云都之外见过。
“奴婢告退。”
厅中的人从善如流,很快就剩下谢娘子一人。
这哪里是有事走不开,明明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种把戏她见得多了,谢娘子冷笑一声,手触碰琉璃壶。
冰乳茶,这名字倒是奇特。
反正是等,也不能干等,她倒了一杯。
冰乳茶如唇,凉如雪花,入口发甜但很快又能喝出白茶的底子。好喝,而且这里头还有别的东西,仔细看,竟是红豆,藕粉丸子,还有黑红的圆球,咬着劲道,还有些弹牙。
喝这个竟会上瘾,等陆徽莹来时,一壶的茶都没了。
她有些尴尬的偏视别方,起身行礼,“贱民谢柳环见过郡主娘娘。”
谢柳环?
她不认识,但这张脸,她知道,就是欢楼花魁,谢青的妹妹。
原来是这么一个谢娘子。
“你来找本郡主,所为何事?”她自然是站在嫂嫂这边,当年的事情也有耳闻,对于谢青妹妹这不知好歹的做法厌恶至极。
好心当驴肝肺。
不求你记着好,但也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谢娘子望着她,“我来要回哥哥的匕首,听说是在郡主的手上。”
匕首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嫂嫂就是谢青知道。
这个谢娘子可是李元的人,难不成是找到谢青了。
几个呼吸,她想了很多。
好在谢娘子已经反应,“郡主娘娘放心,这件事是我问长公主殿下得知。誉王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寻你要匕首,您也可以放心,当初将匕首借给程旻并不是想要和长公主作对,帮誉王。”
她是罪臣之女的事情,是把柄。
誉王和程旻得知,于是威胁她,将匕首拿出。
陆徽莹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殿下帮你出欢楼,你不愿意?”
“不愿连累。”这是她的实话,“当初我却有怨言,但在欢楼这么久,早已明白事情并非只有黑白。况且,你真以为当今陛下不知我的行踪。你以为,我们一家为何能从流放之地回到云都,这一切都是他在操纵。”
谢娘子冷笑,“那只老狐狸想利用我抓出残余叛党,顺带试探长公主。”
玄皇不是不爱李清歌,可在李氏根基面前,他不准任何人动摇。
李元蠢笨,野心大却没有实际的实力。
而且皇后娘家势力蛰伏,真要氏李元登基,恐怕萧家死灰复燃,安国彻底改朝换代。
但玄皇也在犹豫是否让李清歌坐上这个位置,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尤其不能有弱点。
李清歌最大的不足,就是重情义。
他怕,怕自己精心稳固的江山落入别人之手。
陆徽莹讶异,“你为何要讲给我听,这可是大不逆的。”
“总要说些什么取得你的信任,我才能要回来哥哥唯一的遗物。”
“我要如何信你,这些话也能是你胡诌的。”
总不能你说什么,我都要信吧。没有真凭实据,她要怎么信?
谢娘子冷静说道:“我不过是在男人身下讨生活的伎,一个这样的女子,他们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戒心。有些喜欢酒后说大话,有些则是想要展示自己的聪明,还有的则是想要试探我……”
程旻就是其中之一。
最可笑的是,他曾经是哥哥的好友。
如今为了名利,利用去世好友的唯一妹妹。
可笑,真是可笑。
谢娘子冷笑,“郡主,你可以信我。程旻是玄皇的人,他负责看我,但李元用了一个女人拉拢他,帮他从我这里要了匕首。”
“对了,欢楼背后的主子,其实是玄皇。”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敬意,诚挚地看着陆徽莹。
后者深吸一口气,“秋书,去把匕首拿来。谢娘子,你……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在仇人的牢笼里,待了这么久,她该有多痛苦。
她同情的看着,在谢娘子的眼里,却当作了质疑。
“何必同你说谎话?可笑,欢楼是渲淫之地,为何能在云都独大,而且还能买卖官家女子。你以为,背后没有靠山。天底下,还有哪座靠山比宫里的大?有些话,我不能说透,只能告诉你欢楼不止是欢楼。”
陆徽莹送走谢娘子后,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出来。
既然欢楼是玄皇的,那李元的小动作难道陛下不知道?他就任由他们罗织罪名,构陷殿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有想通的,到底是哪里。
陛下迟迟不肯立储,怕李清歌身怀异心,怕李元背后的萧氏一族,怕天下易主。
她忽然想到了福山的道观,还有城东的硝石。
还有前世,李元曾和她说过,这帝位他从来不是和李清歌争。
陆徽莹这下恍然大悟,玄皇炼药怕是想长生不老,永坐江山。
她赶忙起身换衣梳洗,叫秋书备好马车,她要去福山道观。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就算是对付李元也没用。
福山路上,一辆马车疾驰。
“姑娘,出来时奴婢好像看见二夫人在寻你。”
“没事,我留了口信,二嫂嫂不会怪我的。”陆徽莹心中有事,这次出来,她故意在显眼的地方转了一圈。芙蓉楼的人定然看见了,她收回眼神,“秋书,我这几日和二嫂嫂说了下你和孟长的事情,等过些日子就帮你们说媒。”
秋书脸立即发红,就连外头的男人也忍不住高呼,“多谢郡主。”
“不必急着谢我,你若是对秋书不好,我定要打你。”
“郡主,我孟长要是对秋书不好,就去死。”
“哎呀,你胡说什么。”秋书捧着脸,忍不住扁着嘴,“姑娘,我还想伺候你。”
陆徽莹摸了摸她的头,“你说这话,孟长该不愿了。”
“不愿就不愿,秋书还不想离开姑娘。”秋书道。
马车一停,孟长急迫地打断,“郡主,道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