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那二叔公的这番话中透露了许多事,白仁敏听到后,神情瞬间变得严峻了起来。
只见林家家主沉吟了一番,道:“二叔考虑的极是,我自是不方便露面的。只是咱们此次带了许多人马,让一群人跟着二叔恐有不便。不如咱们兵分两路,我带着大部分的人马先到凉州城中按兵不动,二叔带着林渺和几个手下轻装上阵,且去瞧瞧那批假银两是否已做好。若是好了,二叔叫他传个信来,我再带着人去将那批银子拉回来。”
那二叔公点了点头,满口应下:“自然听家主的吩咐,必不负所托。”
接着,他又满面笑容地对着一旁的华服男子,道:“那就辛苦了侄孙,先与叔公跑一趟。”
原来那名华服男子唤作林渺,他也笑着答道:“渺儿听二叔公的话,等咱们想看好了那批银两,我便快马加鞭赶回来给父亲报信。”
林渺的长相十分精明,一笑起来更甚,白仁敏和尉迟怀在屋顶上将厢内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林家的家主冷眼瞧着他们俩讲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天色已不早了,我也没什么再要交待了,二叔若是也没有别的事儿,便早些回去歇息罢。明日巳时,你们叫上各自手下的人出发便是了。”
二叔公听了林家家主这话,便起身拱手道:“依家主吩咐,那我便告辞了。”
林家的家主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向林渺朝他道:“你也回去罢。”
于是林渺笑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子行了个跪安大礼,道:“儿子告退了,请父亲也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好生歇息。近日天气转凉,可要儿子去楼下替父亲打些热水来......”
林渺还未讲完,只见林家的家主已十分不耐地朝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自回厢去。”
“是。”
接着,只见林家家主又顿了顿,强抑着怒气低声斥责道:“你姨娘真是不会教!我说了多少遍,在外头不要总自称儿子,也少叫我父亲——那老夫人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晓。你一个外头养着的孩子,更要懂事儿些,不然又惹得林家家宅不宁。”
林渺听了这话,立马又低下了头去,“是,渺儿知错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悲喜。
旁边的二叔公一听,赶忙打着圆场,赔笑道:“渺儿也是关心家主,到底还是您自个儿的骨肉,您也待我这侄孙太过苛责了。”
林家家主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指着林渺怒目圆睁道:“我太过苛责他了?二叔不是不知晓他姨娘当年做了什么事情吧?就是为着这事儿,老夫人、也就是我母亲,整日里拿着这事儿在族里点我、说我同我生母一般做派!......就差将我的家主之位给自个儿夺去了!”
林家的家主说着,说到激愤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二叔公赶忙上前去拍了拍林家家主的背,口中安慰道:“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大嫂她那不也是为了勉励你嘛。你放心,她自个儿又没有儿子,这家主的位子定然只能由你来坐。”
林家家主咳着,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且回去,都散了罢。”
见他如此说,另外的俩人也只能无奈起身告退。
二叔公先走了出去,林渺跟在后头,他一只脚正要跨出去,只听着林家家主又在后头低声吼道:“你轻点儿声回去,甭教老夫人手下的人碰见你从我这儿出去!”
白仁敏见这两人出去了,便抬起了头来,示意尉迟怀将瓦片放回去。
尉迟怀早一手拿起了瓦片,将瓦片按回原处后,一脸坏笑着对白仁敏道:“东家要不要再瞧瞧这出去的俩人会谈些什么?毕竟从刚才的话来听,他们俩似乎是关键啊。”
白仁敏也点了点头,跟着尉迟怀朝前挪了两步,只见他轻车熟路地又掀开了一片瓦,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白仁敏凑过去一瞧,果然见着那二叔公和林渺又进了一间厢房,那副架势像是要继续密谈一般。
于是两人的头又凑在了一起,暗中观察着下头的动静。
只见那林渺将房门一关上,径直又拜倒在了他二叔公的面前,口中直道:“多谢二叔公提携,总算让渺儿在林家有一席之地。”
二叔公连忙扶起了他,道:“哎,你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一同办事儿罢了,咱们也都是为了林家嘛。”
林渺将头一瞥,忿忿道:“父......家主他总不待见我,此番若不是二叔公向家主谏言,哪儿还有我跟着出来的机会?”
二叔公顿了顿,“你父亲......家主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我那大嫂,也就是林家老夫人她治家一向严谨,她最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家主也是怕老夫人容不下你。”
只见林渺猛地将头抬起,白仁敏和尉迟怀都吓了一跳,赶忙把探出去的头往后头藏了藏。
好在林渺只是抬头望着他二叔公,眼中愤愤不平。
“家主当初不也是个外室的庶出子,被老夫人给抱了过来?他既遭过白眼,知晓那滋味,为何如今又要疏远、轻贱我呢?家主他自个儿风流,如今却又话里话外都在怪我娘勾引他!”
二叔公听了,吓得赶忙冲上前去捂住了林渺的嘴,“哎唷,我的小祖宗啊,这话你在二叔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教旁人,尤其是家主或大嫂听了去,只怕是林家再没你这号人啦!”
林渺冷冷一笑,“如今这副模样,又跟没我这号人还有什么区别呢?”
二叔公叹了口气,道:“你们娘俩也是苦命的。只是你们的情况与家主当年不同啊:家主当年是全家那一辈儿里唯一的男丁,又是打小被我大嫂给抱了来当亲生的儿子养着的。如今的家主夫人早有了自个儿的嫡子,再加上老夫人又是何等的铁腕?——她定是容不得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遍的,其实家主这么做也是为你们考虑啊。”
林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说话。
二叔公瞧了眼林渺的阴沉的脸色,试探性地安慰道:“在我瞧来,这些侄孙儿里就数你最有头脑、能办事儿,此次咱们用掺杂的银两充数的好主意不也是你想出来的?总归家主也是看到了,所以才特意指了你跟着,没有叫他那嫡子。”
林渺的面上带着一丝不屑,道:“家主还不是觉得这活儿不干净,恐污了他滴亲儿子的羽毛、这才叫了我来么?”
二叔公摇了摇头,也有些不高兴了,“你这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我们这群家主的叔伯兄弟又算怎么回事?再说了,家主又不是只你一个庶子,他肯带上你办这么重要的事儿,不就说明了是认定了你的能力么?你这孩子,倒也不必再自怨自艾了,好好地将事儿办漂亮了比说明都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