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阳光暖洋洋的,舒服地让人生不出干活的力气。
肖南回在大街上百无聊赖地闲逛着,今天不是什么佳节吉日,街上除了惯常做生意的贩子,人并不是很多。
她左看右看,只挑了几个甜柑用纸包好,便向燕扶街走去。
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更没什么闺中密友。
她刚满十岁那年,青怀候架不住都城里显贵人家的好奇心,带着她去参加了烜远公家小公子的满月酒。一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学着大人模样品茶赏花下棋,可惜那些她样样不懂,只能在远处木讷地站着。结果不知从哪钻出个男娃娃,摘花“调戏”尚书之女,本是“打情骂俏”却被肖南回看成“欺男霸女”,一个弓步出拳,将烜远公的二公子打掉一颗门牙。
从那件事起,肖准便不太带她去这种场合了。
自然而然,她也再没什么机会接触那些个闺阁中的大小姐们。
肖南回初时是有些委屈的,但到底心性转得快,渐渐便也乐得如此,那些教她打拳的师父们好打交道的多,就连照看马匹的马夫看着都比那天花园里的人顺眼。
时间久了,她对世家公子小姐的印象便停留在了那天烜远公的后花园里,日后只要看到华服公子、美衣少妇,便会由心底而生一种敬而远之,想克制都难。
练剑练枪练骑射,她的日子繁忙的很,闲暇时间本就不多,其实很好打发的。
前几年跟着肖准四处奔波,肖南回在军营也混到了队正的位置,她做官的心气不高,就女子还是武将而言,她已经十分的满足了。只是一有官职在身,就算没有战事,她也要时不时地往阙城城北外的营里跑上一遭,上一次来燕扶街找姚易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姚易是望尘楼的管事,望尘楼是燕扶街有名的花楼,里面的名妓名倌艳绝天下。
要说这望尘楼的创建者也是个随性之人,自第一家望尘楼在赤州开起来,楼里的第一条规矩便定了下来:楼中花魁名伶皆不必画押卖身,做事全凭自愿。客多的每月可多分金银,客少的便自付开销,日子久了留下的都是个中翘楚。没有被逼迫的强颜欢笑,客人也玩得格外尽兴,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销魂窟、忘忧林。
方便起见,肖南回穿了男装,她容貌不似一般女子柔媚,身量又高,倒不需多加修饰。
此时还不是花街最热闹的时候,美人们都还在帐子里补眠,楼里都是些扫洒仆役,忙着清理昨夜疯狂留下的一地狼藉。
肖南回大咧咧走进场的时候,倒是也没人拦他,大家忙着各自的事情,眼都懒得抬。
肖南回张望着,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最忙碌的身影。
“姚易!”
不远处的柜台后,一身长袍的青年转过头来,一张圆脸上嵌了一双怨念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最终落在门口的女人身上。
肖南回挥动手臂,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望尘楼后院偏房里,新鲜摘下的花束被分类堆在各处,等着用做楼里美人们的点缀之物,肖南回对花粉有些敏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就不能换个地方?”
姚易面前摊着五六摞账本,一手打着算盘,一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什么事?说完赶紧腾地,我这忙得要死。”
肖南回早就习惯姚易这欠揍的态度,解开皮绳打开纸包,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橘子:“没事,正好得空就来看看你。”
姚易看一眼橘子,算盘依旧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我怎么不信呢?是不是营里那帮土鳖又给你气受了,你杠不过他们才跑到我这了?”
姚易虽是个奸商,但喜欢自诩读书人,十分瞧不起肖准营里那些动不动就挥拳头的士卒将领。肖南回小时候跟着肖准在营里,一开始没少受这些人欺负,起先也哭过鼻子,后来便慢慢好起来了,偶尔帮肖准去营里办些事情,也都还顺利。
“我没去营里。今天是我生辰。”
“生辰?”姚易手上的算盘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总算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他打量着肖南回,直把她看的有几份不自在,“生辰你不和肖准过,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肖南回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哦,他有事进宫去了。”
“以往不都是告假的么?”
“可能用不了多久,等下便回来了。”
“几时去的?”
“......寅时刚过。”
姚易冷笑,肖南回有些不快:“说不定是有要紧事呢?”
姚易挑挑眉毛:“是,是,一定是要紧事。”
斟酌片刻,肖南回还是开口问道:“话说回来,近来宫中可有特别些的消息?”
原来是找他问这个。
姚易翻个白眼,做作地哼唧两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宫里有什么消息我怎么会知道?”
听这语气那便是知道了。
肖南回吸一口气,抓着屁股下面的软垫往近些挪了挪:“当真不知?”
姚易将头使劲扭到另一边:“不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