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冷水的寒意刺激着苏瑾曦保持着清醒，她随意搓了搓手，就要把手抬起来，楚毅又挤了过来，“洗手液。”
狭小的空间里，夹在中间的苏瑾曦觉得空气更仄逼了，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搓着楚毅抹过来的洗手液，一下子挤出了许多柔软的小泡泡。
倒是苏青一直没事人一样认真地盯着她的锅，拿着她的铲子，偶尔翻一下锅里的菜，表情温静如水。
她一锅子青菜煮的绿油油的，色泽鲜艳，苏瑾曦不禁想，苏青到底有多爱楚修明，以至于连亲生女儿都不要，放弃从小优渥的生活条件和艳羡旁人的身份，跑到这个人烟稀少的落后村庄，过着寻常人家的生活，为早出晚归丈夫洗手作羹汤。
“好了。”她笑着把青菜铲出来装盘，“啊！”苏青突然叫了一声，一根烫熟的青菜掉出来盖在苏青的大拇指上。
旁边的苏瑾曦想都没想手疾眼快地接过苏青手中的盘子。
“你没事吧？”苏瑾曦和楚毅同事出声。
一直温温淡淡的苏青终于眸色变了变，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苏瑾曦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人家嫌弃你嫌弃到你碰她一下都不行呢。
气氛瞬间尴尬的有些安静，仿佛过了很久，苏青才恢复了原来的自然，笑着说，“楚毅，剩下的西红柿炒鸡蛋你来，我上去换个衣服。”
说完，也不等他们什么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厨房。
“你看，她这么厌恶我呢。”苏瑾曦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楚毅把滚烫的盘子从她手里抽走，随意地放在琉璃台上，垂眸跟她对视，眼神严肃认真。
“瑾儿，你误会了，她不是讨厌你。”他柔声安慰，听在苏瑾曦心里却像一根跟藤蔓密不透风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苏瑾曦不想听，“我想去洗个澡，你有给我带衣服来是不是？”
楚毅既然铁了心要留宿，一些生活必备品肯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待会儿我也不下来吃饭了，你再给我煮一碗今天中午的番茄鸡蛋汤面，很好吃，我喜欢。”
“瑾儿。”
在苏瑾曦准备转身朝厨房门口走去时，楚毅适时拉住了她的手臂。
苏瑾曦歪着头，完全没有刚才落寞失望难过的样子，反而一脸的巧笑嫣然，“怎么了？我洗个澡而已。”
楚毅深如墨玉的眸子细细地打量了她片刻，知道有些事急不来，20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她们彼此心里的芥蒂又怎么会是一朝一夕的相处就能消失得荡然无存呢。
“那我上去了。”苏瑾曦仍然笑着，楚毅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才慢慢地回，“除了中午的面，不想吃别的什么了吗？”
苏瑾曦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心情其实糟糕透了，哪里还吃得下。
说想吃面，不过是不想跟他们同桌吃饭而已，她不想再次被别人嫌弃，也不想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打扰别人一家团聚。
中午的面，酸酸甜甜的，也确实不错。
苏瑾曦刚走到客厅，别墅的门从外向内被人推开了，楚修明一副儒雅书生的样子，脊背挺得笔直，“曦曦要去哪……额……”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他的寸头，“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不介意。”苏瑾曦冷冷地扔下两个字就上楼了。
介意又怎么样，反正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明天回去，下次指不定她不会再来了呢。
苏青大概在主卧里换衣服，二楼没什么动静，她也懒得去探究。
苏瑾曦进了中午休息的房间，床头小矮柜上放了两个深蓝色的购物袋，苏瑾曦看了看，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进了二楼的公共浴室以历史最快的速度地洗了个澡，擦了擦头发，因为不是自己的家，她也懒得下去问他们，于是用干毛巾随意扒拉了两下倒床就摊尸。
不知道是下午睡多了还是心里想着刚刚在厨房苏青避开她的事，苏瑾曦烦躁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咯咯”几声敲门的脆响，苏瑾曦掀开被子，心里莫名有些奇怪，“谁？”
“我。”苏青平淡的声音响起，苏瑾曦指尖不自觉地颤了下，她握了握拳，深呼吸了一口气，踩踩着拖鞋去开门。
四目相对，愣怔了片刻，苏瑾曦率先躲过她的目光，垂眸，发现苏青手上拿着一个灰黑的吹风机。
苏瑾曦强压制住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抬眸疑惑地看着苏青，看着她圆滚滚的大眼睛有些羞怯，有些紧张地转来转去，苏青平淡的脸终于又在苏瑾曦面前露出淡淡的优雅笑容。
“给。”苏青把吹风机举到苏瑾曦面前，还不忘落下一句然后转身离开，“楚毅让我给你拿的。”
“哦……谢谢！”苏瑾曦接过她递来的吹风机，心里五味杂陈，她的期待就是个笑话，大概这世上，唯一从始至终爱的她就只有爸爸了。
没关系，爸爸对她很好很好，从小到大别的孩子有的她都有，别的孩子没有的她也有。
真的，足够了。
可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咽不下赶不走的失望又是为了什么呢！
“谢谢！”苏瑾曦扯了扯有些僵硬的脸，尽量让自己笑得比眼前的女人还要自然好看。
她就是要告诉她，没有妈妈，她同样可以活得很好。
“不客气，那我先下去了，你吹完头发再下来吃饭吧。楚毅说，你喜欢吃红烧狮子头，我刚好会做，就做了几个……那我先下去了，你忙。”
苏青一字一句地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话说多了，就收了收，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苏瑾曦才注意到，她换了一身合身的宽松家居服，都是浅灰色的，但仍然掩盖不住她纤细的身姿。
楚毅说你喜欢吃红烧狮子头，我刚好会做，就做了几个……
苏瑾曦盯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扯了扯唇，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别去想，拿着吹风机回到房里，打开暖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
温暖的风吹得很舒服，吹风机“轰轰”的响声连绵不断，却更加显得二楼的寂静。
她知道，此刻楼下别有一番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