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终于抬起了头,神情依旧是这样温文尔雅,只淡淡一笑道:“皇后缪奖了。韩德让资历尚浅,怎么敢与中枢大臣相比。臣今日来,却是有事要回报皇后,臣近日查到关于杀害萧思温宰相的幕后之人的一些线索,特来回报皇后。”
燕燕闻听,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那高勋——”话一出口,却见韩德让神情一滞,不由怔住:“难道不是他?”
从喜隐的事情来说,她已经猜到了真凶可能是高勋,可是看韩德让的神情,难道还另有其人不成?
韩德让长叹一声:“是他,可又不止是他。”
原来海只海里死后,那接头人忽尔博自然也被处死。韩德让却查到当日忽尔博是被人捆住塞上嘴放在女里家门口,上面还放了一封信,是忽尔博口供,说出海只海里雇佣他的内情来。女里依此抓了海只海里,两人认罪之后,就此定案。
韩德让就首先怀疑那个把忽尔博抓到,并录了口供的人,很显然,这个人才是幕后的『操』纵之人。而在闾山上死的杀手中,共分两拨人,其中一拨明显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市井中人,均是忽尔博的手下,他从忽尔博下来查了这几户人家,发现忽尔博那日派去的人,都死在闾山之上,很明显,这就是被人灭口。
但是忽尔博是个底层的混混头子,他是如何被人绑走,又是如何做出的口供,却是让人怀疑。韩德让追查数日,不得结果,只知道他有一日忽然不曾回家,此后失踪,再出现时,就在女里家门口了。
但一个市井混混,纵手下有一批打手,也无法恰在禁卫宫巡逻空档进入闾山行宫,再查问之下,忽尔博的妻子就说,忽尔博在行事之前几天,得到一幅闾山禁卫军的图,据说这张图是雇主所给。
韩德让再去查海只海里俩人,他二人既已经伏法,身边近侍自然也是被以党羽之名统统杀死,只有一些低阶奴隶被转卖。韩德让查了几人之后,终于查到一个奴隶说曾经见到海只说托人从禁卫军中买到了巡逻图,到底是何人所卖,却又不知,线索再次中断。
当下又去查到海只海里曾经被人追债,却是两人曾经在赌坊欠下高额巨债,想是因此而起了杀萧思温争产之心。韩德让却开始怀疑,能够在上京开赌坊的纵然是背后有势力,也有可能设局坑人,但似海只海里这样的后族近支,一般赌坊哪里敢给他们设局,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果然一查,两人虽然长年有些欠款,但却是于短日之内,忽然欠下大笔赌债。于是他就去抓了赌坊老板,一审之下,果然是有人威胁赌坊老板,并且从赌徒到债主,均是对方的人,只是借了赌坊名义,而这些人亦已经消失无踪。
一查几个月,不管是卖禁卫军图的人,还是设赌局的人,以及死士的背后之人,均是数番线索都不得下落,不想近日却接二连三获得线索。先是信宁在查忽尔博之事的时候,忽尔博之妻要将染坊出售,信宁恐落了线索,再去细细查了一次。在搬空染坊所有物件之后,竟在角落中发现一个极小的金片,似是从什么器物上掉下来。信宁再去各大金铺查询,却有人看出这似是刀鞘上的金饰碎片脱落,而那碎片,却被认出是一个部族的族徽。有些出身较好的部族核心要员,会依身份在自己的刀鞘上,马鞍上,甚至衣帽靴子上用金银铜等饰以族徽。那个族徽,却正是夷里毕粘木衮的族徽。
燕燕听到此,顿时站了起来,失声道:“难道幕后主使,是罨撒葛不成?他为何要杀我爹爹?”
韩德让不答,又说了另一件事。却是北府宰相室昉在查案卷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些案卷,追查起来,正是萧思温遇害前收到的。本来这销毁案卷的事情,对方也算做得彻底了,又遇萧思温被害,无人过问。但室昉是个极为心细的人,他就暗中将所有可能经手的小吏召来,借公事之名,一一盘问。果然就有一个小吏,当时经手过档案记录,他无意中说出,萧思温曾经接到过一个密告,说是高勋与潜逃在沙陀国的罨撒葛有过密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