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贤听了以后,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他忽然问:“那么,思温宰相,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你们当做何处置?”
萧思温一惊,心中疑云升起,不禁看向耶律贤,却见耶律贤镇定自若,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他这话,却让人越想越是惊骇,当下试探着问道:“大王莫非已经有了计划?”
耶律贤叹息一声,看向萧思温,眼神坦『荡』,苦笑道:“我自幼到大,一举一动,皆在皇叔看管之下,能够有何计划可言?但是——”他俯向萧思温,低声道,“我听有人说,察割之『乱』,并没有结束。思温,这意思你懂吗?”
萧思温心中一凛,看向耶律贤:“大王的意思是……”
耶律贤声音低沉:“主上当年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所有的事都只是猜测而已。但是李胡父子,却一直深悔自己两次错过机会……”
萧思温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当年察割之『乱』以后,他细察蛛丝马迹,李胡和穆宗的行动,多少也探知一二,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只是,若是这种手段变成常态,人人效法,则将国无宁日。”
耶律贤看着萧思温:“为『乱』者,只是制造混『乱』而已,如果有人能够及时阻止混『乱』,控制局势,则这个人功劳莫大焉!”
萧思温朝天拱手:“我虽只是后族,亦当效屋质大王当年匡扶新君、安定社稷之举。”
耶律贤点头,两人目光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耶律贤对萧思温说的这番意思,他曾经在草原上与萧思温第一次推心置腹相谈的时候说过,以穆宗的倒行逆施,一定会招来横祸,他希望在事情发生以后,萧思温选择的是他。
而上一次,他说的是,我不会出手。但这一次,他虽然也否认自己会出手,但这句话再问一次,再说一次,显然已经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重复,而是一种肯定的探问。萧思温当然能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来,而他此时的回答,是“效屋质大王当年之举”,亦是给了耶律贤一个肯定的答复。
下子无悔,棋势已成。
耶律贤再度一拱手,转身欲走。
萧思温忙上前一步,推开房门相让。
君臣分际,就在这一步之间,最终确定。
耶律贤迈步正要走过门槛,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萧思温:“思温宰相,我记得,您的长女和次女分别许给了罨撒葛和喜隐,是吗?”
萧思温“嗯”了一声,应道:“是。”他知道,耶律贤不会在此刻说废话,重点应该在下一句。
耶律贤微笑:“那么燕燕呢,思温宰相有安排吗?”
萧思温大惊,刚才心中的预感,终于似要变成现实。他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问耶律贤:“大王是说……燕燕?”
耶律贤脸上镇定无比,只微笑点头:“燕燕见识过人,心胸广阔,实是可以成为应天太后那样的人。”
萧思温心头一震,应天太后述律平是他姑母,后族荣耀自她而来,她亦是后族中所有女孩子的榜样:“可燕燕她……”燕燕她已经和韩德让定亲了啊!然而他看到耶律贤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慢慢吞了下去。以韩德让与耶律贤的亲近程度,燕燕与韩德让定亲的消息,他岂能不知。可是他却在明知道韩德让与燕燕已经定亲的情况下,还要装作不知,向萧思温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他再提出此事,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