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温惊疑不定地将罨撒葛迎入大厅,见了这大雁,心中便已经有些数了,只是不语,准备着拒绝之词。
罨撒葛恭敬地向萧思温行礼后,方指着大雁道:“这是我今日亲自出城所『射』,盼思温宰相能够笑纳。”
萧思温眼也不抬,拒绝的话顺溜而出:“我家女儿年纪还小,怕是当不起太平王如此厚爱。”
罨撒葛却不理他拒绝之意,自顾自说话:“许多姑娘家都是少小定亲,十五六便出嫁。胡辇因为照顾两个妹妹的缘故,过了十八仍未议婚,岂不可惜?如今我诚心求娶,思温宰相何必拒绝?”
萧思温听他说要娶胡辇,心中怒火更甚:“你要娶胡辇?太平王,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罨撒葛笑了笑:“正是。胡辇秀外慧中,是王妃上上之选。罨撒葛倾慕已久,只是苦于无机会接触。”
萧思温冷笑一声:“太平王厚爱,只不过,我说过,我家女儿年纪尚小,当不起太平王如此厚爱。”这话他之前说过一次,只是顺口推托,此时再说,却是明晃晃地讽刺罨撒葛“年纪不小”了。
不料罨撒葛此番脾气甚好,只叫人奉上一只匣子,微笑道:“我知道宰相爱女心切,但我与胡辇早已经两情相悦,互赠订礼,思温宰相何必对我如此偏见?”
萧思温打开匣子一看,却认得这是胡辇素日常戴的手镯,又听得罨撒葛道:“她收了我的耳环,我收了她的手镯,我们本是天作之合。思温宰相愿意把女儿许配给喜隐,却不愿意许配给我,可是心中嫌弃我这一房吗?”
萧思温脸『色』一变。他亦是极聪明的人,就这一句话间,顿时想明白了罨撒葛之所以促成喜隐之事,原来是意在胡辇,顿时大怒,冷笑一声:“太平王算计得太厉害,令老夫不得不服。我统共就三个女儿,视若『性』命,谁要算计老夫也罢了,若要算计我的女儿,却是万万不能。”
罨撒葛的脸『色』亦是变了。他没想到,萧思温凭这一句话就猜出了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是惹得萧思温反弹,想到这些心中暗悔。然而他亦是早有所预料,只要他来求亲,萧思温就有可能猜到他在喜隐事件中的作用,当下并不正面解释或者回应,只笑着指了指大雁道:“思温宰相可知这大雁,是谁与我同『射』的?”
萧思温一怔,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谁?”
罨撒葛坦言:“主上。”
萧思温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沉默不语。
沉默不代表妥协,或者也是一种隐忍的反抗,罨撒葛却不顾他的脸『色』,只顾说了下去:“之前,我因为隐瞒了贵府二小姐与喜隐之事,惹得主上大怒,将我杖责,又削去我近卫之职。我只道主上厌弃于我,这原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不曾想今日主上却亲到我府中,问我缘由……”他顿了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萧思温心中一凛。他再怎么暗恨罨撒葛设计,但罨撒葛的确是为胡辇冒了风险,甚至受到了牵连,而以穆宗的『性』子,谁又想得到他有什么反应呢?
罨撒葛故意停了一停,见萧思温看他的神情有些缓和了,方继续道:“我不想隐瞒主上,向主上坦言了私心,本当领责,不想主上仁德,竟然反骂我既有此心,为何不向思温宰相求婚,甚至拉着我亲去猎雁。天恩浩『荡』,实是无以为报。”
事实上,穆宗这个举动,是连罨撒葛自己也没想到的。
却是这日罨撒葛觉得伤势稍好,一恐夜长梦多,二也是向胡辇示好,便要亲自去打雁下聘。哪晓得正准备出门,却听门上来报,穆宗亲自上门。
罨撒葛一惊,忙迎上前,心下惴惴,不知道穆宗前来,是福是祸。此时他正准备向胡辇求婚,若是触在穆宗逆鳞上,倒是麻烦之事。
不想穆宗却笑问他:“我听说敌烈这个没眼『色』的送歌姬上门探望,却被你赶了出来,想来又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我还道是你伤得太重所以有心无力,迁怒于他,因此来看看你。”他说着便看到罨撒葛一身猎装,诧异道,“怎么,你都能下地走路出门了?看这样子,是要出去打猎,你伤好了?”
罨撒葛知道穆宗素来喜怒无常,今天忽然到来,不知因何。他下旨重责自己,而自己如今就可以出门了,岂不是显出行刑之人对他私下放水?此事可大可小,一旦被他疑心到危险的地方去,岂不是糟糕?虽是盛夏,他竟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反应极快,闻言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逞强地笑道:“虽然受了伤,但是今日倒有一桩要紧事,不得不出门……倒教主上忧心了,是臣弟的不是。”
穆宗忽然沉了脸,冷哼一声,罨撒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才听得穆宗带着怒容喝道:“怎么,打你一顿,连大哥都不叫了吗?”
这一转变太快,罨撒葛心如电转,立刻道:“是,大哥,是我的错,我道您还在怪我呢,所以不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