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在几位道长轮流祷告唱祝、挥幡摇铃,与众弟子日夜守孝、跪拜叩首中行进,有三日方毕。
江月离那日夜中,正在翻覆无眠,忽的闻窗外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
她虽处于悲伤之间,却也不曾丧了心智,忍不住想道:“此刻已是后半夜了,即便是山上杂役也该睡了,怎还有人在外面溜达,莫不是小贼之类?”
仔细一听,却觉那人径奔自家住处而来,“呼啦”一声就跃上房顶。
江月离惊疑不定,正要行动,又听得远些的地方,另外一个声音喝道:“是谁?”刺啦破空而来。
先前一人急忙低声喊道:“罗涛,是我。”
罗涛方踩住瓦片,闻言微微惊疑,道:“陆师叔,怎么是你?”
陆天潮道:“我来看看月离,她父亲方才过世,我实在放心不下。”
罗涛道:“这样事儿,交给我或其他弟子便好,怎么能劳您费心?”
陆天潮道:“我还是亲自来好些儿,若不亲看一眼,实在睡不着觉。你我言行轻一些,可别叫她发觉了。”
江月离在屋内听得,心间不觉暖暖的,又暗暗笑道:“这陆师叔和罗师兄也真是,要来看自己,敲个门进来便。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飞上屋顶?声音还那么大,谁还听不到了?”
她却不知这二人已是极为小心,声响亦是轻如蚊呐。
能发觉此,皆要归功于她在归墟得的舍利福缘,让其功法精进了三重。否则凭她先前铸丹八重的功力,能听得到这二人极力克制的话语行动,真个儿天方夜谭的。
陆天潮二人并不知晓,却也十分谨慎,又说几句,便纵身而起,向远处飞去了。
江月离见他二人走远,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心间亦放松了些,便闭目休憩。
却不过多时,又有一人偷偷摸摸来到窗前,但功法修行,比之方才陆天潮二人便差的远。行动处,虽刻意隐藏声息,但“趵趵”的脚步声在江月离听来,无异于喧天锣鼓。
最让人心惊的是,那人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儿浓烈,即便隔了墙壁,与房内两三丈距离,仍能清清楚楚闻到。
江月离微微惊疑,忍不住偷偷握紧了被下粉拳。
果然,不过片刻,就见窗户油纸被轻轻戳开一个洞。旋而,一道寒光从洞中奔出,径向自己袭来!
江月离惊怒交集,忙于床上一跃而起,抖开流光剑便“叮”地一下把那枚毒镖挡开,旋而轻叱一声,纵身向窗口方向击去。
那人却似早已料着,不待她人到,连忙腾开身法向后逃开,转瞬已去得远了。
江月离见状,暗道这太华山上守卫如此森严,怎有此怪人能偷入行凶?急要叫人帮衬,却她贵为掌门之女,独处相思宫,周围半里内竟无其他弟子居所,要唤也不及,只得独个儿奋起直追。
二方一逃一赶,未几,早远远绕过了弟子厢房与偏殿,穿越密林山道,径向太华后山而去。
那时已是后夜,山间漆黑处处,霜露重重。恍惚之间,不知哪处幽穴,似传出几声阴灵号哭,饿鬼夜啼,悚人毛骨。
江月离毕竟是个女子,见得周遭境况,心间亦不觉生出几分恐慌。
恍惚间,但觉在这偌大山林之中,好似处处都充斥了妖魔鬼怪。唯一让人稍稍安心的竟是前方黑影,不得不说有些微微的讽刺。
二方又奔一阵,忽而远远看见一座低矮山门,孤零零伫立在前方荒草之间,原来是青云派历代人物长眠的坟地。
江月离不寒而栗,同时忍不住吃惊道:“这厮怎对我青云派地形如此熟悉?莫不是早就潜伏在门中,把我派底细都摸透了?千万不可让他惊扰了我青云先祖安息,须赶快拿下,好好盘问清楚才成!”
想罢,慌祭剑而起,向那人当头打去。
黑影见身后寒风凛冽,急也祭出一柄五尺多长的暗金色虎爪耙回身“锵”地挡开,旋把法器舞动,向前者当头抓来。
江月离见敌人来势凶险,忙向后跃起,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同时反手甩出一剑,径向黑影心口奔袭。
那黑影反应也极快,看到面前仙剑带着流光溢彩的尾焰贯来,急忙回爪,以耙头抵住,向旁推开数丈。
二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过了两招。
江月离急纵身接住法剑,待又进攻时,却见那黑影早舍了自己,径奔入山门中,忍不得懊恼一声,仗剑追入。
此时离清明扫墓时节已去了近半年,四周草丛灌木早已茂密非常。
等到江月离闯进墓地,那黑影早已不知隐在了何处,再寻不到身影。
放眼一看,四周皆是林立的坟头、随着阴风飘扬的泛黄白幡,与飞舞的纸钱。
江月离虽不是第一次到此,可在此沉沉夜下,仍旧猝不及防,被吓得头皮发麻,脚底打颤,几乎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