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见得,虽那刁钻古怪的快剑狠辣异常,但那阵法的压力顿时轻了不少,心中暗喜。激斗片刻,却见那剑当胸而来,手上更不留情,一个手刀斩下,只闻“铛”地一声巨响,那仙剑被击得倒飞而去。又一转身,掌中血气大盛,“砰砰砰”几声,将那同时而来的剑网斩得光华一阵乱颤。他几人大惊失色,知阵法已破,又怕伤了心爱法宝,忙引剑而回。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惊呼,却是那林清平受伤倒地。其他三人闻得大惊,忙循声望去。原来是那柄率先被击飞的仙剑,不偏不倚,竟疾速向那林清平门面而去,他避之不及,便要被斩成两半,惊呼一声,脚跟却被那石块绊了一下,重重向后摔倒。那剑径自划破他面皮,向悬崖外飞去了。
那林清平翻倒在地,狼狈不堪。心上犹自恐惧不已。但觉脸上热辣辣的,甚是疼痛,伸手一摸,却是一滩血渍。那林清平又惊又怒,抬眼恨恨看去,见那黑衣男子冷笑两声,只气得浑身颤抖。
却听其他三人惊呼关切道:“林清平师弟(师兄),你没事罢?”林清平听得摇摇头,袖上擦了擦面上鲜血。回过神来,只不见了手上仙剑,大惊失色道:“我的仙剑呢?“其他三人听得都是一怔,抬眼望向那万丈深渊处,怕是此时那仙剑早已掉落那万丈谷底,神仙也难寻回了。修仙之人,失了随身法宝,不说自身法力损失大半,亦是门中重罪。林清平自家心知肚明,只面如土色,不敢言语。
却听那年长白衣男子厉声高叫道:“清平师弟莫怕,我们四人与这邪魔相斗,此时邪魔强大,我几人折戟沉沙,也不丢人。若有命回紫云门,我三人与你一块担这罪责罢了!”旁边白衣女子听得点点头,另一年轻些的白衣男子面上却闪过一丝胆怯,忙要道:“大师兄……”却被那年长男子瞪了一眼,怯懦不敢说话了。
当下四人又并在了一起,与那黑衣男子对峙。只是那三人都手持仙剑,却剩林清平空手作招。黑衣男子犹自冷笑不已,那年长白衣男子心中一苦,道:“清芝师弟,你何苦如此,只要你放下兵刃,跟我回去,师父念在与你师徒一场的份上,定会对你从轻处置。”
那黑衣男子听得,道:“清昭师兄,你幼时待我不薄,我敬重你。但你我早各为其主,不同根门。“扫视了众人一眼,又道:”我与这几人无亲无故,更遑论兄妹手足。若要动手,便再来过招,杨某何惧!”说罢袖袍一挥,将那地面斩出一道三四丈长短,深达三尺的沟壑来。
众人见了他这一手功夫,知他功法高深,威力绝伦,自忖无法对付。却听到林清平率先惊道:“你是紫翼鬼蝠?”众人闻言,都失声道:“你说甚么! ”
林清平面上惊诧之色未去,见他三人如此神态,忙道:“几月前我下山办事,在武宣城遇见过一身夜行服之人与峨嵋弟子持械互斗,峨嵋弟子都唤他作‘紫翼鬼蝠’。当时夜色朦胧未曾瞧清面容,但那人身法手段与手上兵刃,与眼前此人别无二致!怪我此时才想起来!”
众人闻言变色。
原来当时江湖上一门派唤“隐蝠门”,门中修真之人行踪隐秘,法力高强,却好受人雇佣,刺杀仇家,又常有夺财盗宝,刺杀大派巨擘,声名颇为狼藉。近年来门中又出三个年轻高手,将这天下搅得终日惶惶,一曰金翼天蝠,二曰赤翼血蝠,三便是这紫翼鬼蝠了。传闻这三人都是门中翘楚,功法都甚是高强,却喜行那盗贼之事,常到各门派去窃经夺宝,亦有偶伤人命的。听说最近又盗了那莫干山铸剑派的甚么宝物,被那铸剑门人满江湖地追杀,许多门派更是贴画重金悬赏这三人的项上人头。此时却听林清平说眼前这个曾经的小师弟便是三蝠之一,各自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3)过了半晌,四人才回过神来。王清昭道:“我不管你如今是谁,但是这欺师灭祖的大罪,却须是要治的。小师弟,你便随我回去吧,否则就算今天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将你留下。”
鬼蝠道:“怕你还没这个本事。”却听得身旁林清平道:“此等欺师灭祖,无恶不作的逆贼,还跟他废甚么话?我们一齐上去将此贼生擒了也好,手刃了也罢,以谢师父教育之恩,也为武林除了一害!”说罢, 手中法诀一引,要赤手空拳相搏。却被王清昭拦着了,道:“清平师弟,你失了法宝,暂且退后。”转头来道:“清芝师弟,师兄不才,愿领教你无上功法!亮兵刃罢!”说罢,将手中利剑直指鬼蝠。
鬼蝠听得,眉头一皱,片刻右手缓缓抬了起来。只见一片血红之色闪过,手中却凭空多出了一柄宣花巨斧。那宣花斧传说是天将巨灵神手中兵刃,本是制邪克煞之物,寻常见得便是铁制的黑身亮刃银花柄。而鬼蝠手中这柄却似非金非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呈暗红之色,虽无锋芒,但一眼望去,只叫人觉阴气森森。
那三人见状,便一齐向鬼蝠攻了过来。那三剑如银蛇一般快速穿梭,激起万千豪光乱流,霎时又是一阵法宝毫光四散飞舞。
鬼蝠持血斧护住,罡气四散,飞沙走石,与那三剑斗在一处,霎时又是一阵“叮叮铛铛”的。那剑气罡气互相冲撞,将那山上大石小石尽数斩得粉碎。
王清昭见得,伸手一召那仙剑持在手中,向那鬼蝠冲去,要欺身肉搏。众人见那血斧罡气刚猛无匹,连那剑气都破不开,若是欺身而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那罡气扫到,登时便得斩作两段。众人都惊呼一声,忙收了法宝生怕误伤。
鬼蝠见得,喝声:“来得好!”持血斧迎上。二人斗在一块,罡气剑芒喷洒四散,让人心惊。
王清昭功法修为自比不上紫翼鬼蝠,那鬼蝠手下也未曾留得半点情面,不过几合,只将那血斧斩开了银色仙剑,罡气扫荡处,狠狠打中王清昭前胸,只斩得他噔噔倒退。末了,腿上一软,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其他三人见状,都急道:“大师兄!”忙冲上来施救。
三人好容易扶着王清昭起身,但见他嘴角淌血,已是受伤不轻。鬼蝠见他这般,不想再纠缠,便欲走。却听得身后王清昭虚弱唤道:“清芝师弟……”鬼蝠一顿,冷冷转头道:“怎么?”王清昭道:“你便如此……不肯回头了么……”鬼蝠听得,笑道:“回头?我回甚么头?”王清昭听得,咳嗽一声,艰难道:“既如此……师兄还有一阵……小师弟你功法高深,不知……不知可否破得了师兄最后一个小小阵法……”说罢,轻声对师弟师妹嘱咐几句,只让那三人面露了难色来。但王清昭似坚定了决心,只将三人狠力推开了,厉声道:“去!”自己却踉踉跄跄有些站不稳,忙将仙剑搠在地上支持。
三人不敢违背,忙展开身法,与王清昭分四方站定了将鬼蝠牢牢围在中间。
四人手中便同时结印。放眼看去,那法诀手法有些青涩,但隐隐中却感玄异莫名,那三柄仙剑亦忽的一同飞起,在半空之中游走飞舞,只怕又是甚么威力绝伦的阵法。果然不过几息,那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地上,已然多了一些沟壑,原来是那仙剑飞舞刻画而出。
鬼蝠观那沟壑,有些是一道长横,有些却是两断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了道家无上真法,俨然竟是一座威力极大的大阵!鬼蝠眉头一挑,惊道:“八卦阵!”当下不再观望,身影一闪,忙向阵外冲去。便堪堪飘到大阵边缘之时,那阵中已然有一柄仙剑率先刻完了坤字卦,但见那卦光华一闪,那阵中脚下大地猛然跳动光华,山石变动莫测。只见一块巨石忽的自脚下破土而出,生生将他震退两丈!鬼蝠一惊,心想只这大阵中单独一卦便有如此威力,若是这八卦全成,哪有气力抗衡?此时阵法未全,要赶紧破了阵出去才是。当下身影闪到半空。忽而头顶光华闪动,却是几道惊雷打下。鬼蝠忙引斧来挡,但见那血斧与雷电碰撞,霎时被击得剧震而回。却是那震卦已成!
鬼蝠心头大跳,忙召回血斧,施展开身法躲避,却见那四人所围圆圈,毫光闪动,光墙升腾,将他困在里头。他大惊失色,当下将心一横,手上祭出血斧,狠狠向那光墙劈去,只听得一声巨响,那血斧与光墙撞在一处,只撞得豪光迸裂,如日头不可目视。此时,其他几卦相继成了,阵内飞沙走石,烟雾缭绕,似有风雨之气,又见雷电声威,叫人胆战心惊,辨不清东南西北。
那紫翼鬼蝠被豪光裹在内里,五行之力排山倒海而来,只得奋起余力,将那血斧抽回了,重落回地上。只感气力将竭,腿上一软,竟忍不住扑通一声半跪在地。眼望那阵中异变不断,那二剑卦成,便合而为一朝眉心而来,他心上不甘坐以待毙,忙祭出血斧与那剑气斗在一处。
那大剑以阵法为依托,威力绝伦,登时将那血斧打得倒退不止,豪光紊乱。鬼蝠面色苍白,连连结印抵挡,末了被那剑气一闪,只扫得他退后吐血。他心上露怯,不敢应当,忙转身向天上腾飞而起。那剑也如影随形。
眼看飞起有四五丈之高,那天上却又出现了一片光幕,却作一个阴阳鱼圆盘状,缓缓转动着向他当头罩下来!鬼蝠大惊,又见那大剑到了脚下!他自忖遇险颇多,但这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之境,实是平生第一次见。
却见他惊而不乱,身形一收,将蝠翼展开,避过那剑气,重又回到法阵之中了。但见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实是可怖之极。却见那大阵边缘有一剑仍是在地上凿凿刻刻,鬼蝠心念一动,几乎立时便将手中血斧竭力斩了出去!那仙剑已经完成了艮卦,此时正在刻最后的兑卦。
就在那仙剑将要刻下最后少阳一笔时,那血斧血光大盛,已是狠狠斩了过来!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两件法宝已然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那仙剑受此重击,光华登时一弱。那结阵四人似是同时遭创,胸口一闷,口中一齐喷出鲜血来!那八卦阵光华登时弱了下去。原本若是一件法宝受创,跟着受伤的也只是和那法宝通灵之人而已。但此时四人一同结阵,那仙剑自以阵法为依托,与四人同气连枝,是以一剑遭创,四人同伤。
但见鬼蝠身体亦是大震,口中血流不止,却不惊反喜,当下奋起余力,反手又将血斧斩了出去!随即又是“砰”地一声巨响,那第三剑竟是被击得粉碎!而那血斧刚猛如斯,此时全力斩出,再无力召回。但见一片红光掠过,“砰”地一声,却是斩进了对面山壁之中,那崖壁轰隆一声响,似地动山摇。
阵法被破,四人各自支持不住,都摔坐在地上,口中流血不止,想是震到了心脉了。那阵法失了几人催持,顷刻便作乌有。那鬼蝠见阵法破开,心中大喜,便听得此时身后呼呼风声,却是那大剑仍有余力!只见那剑上罡气刚猛沉重,此时照着鬼蝠力劈而下!他全力破阵,此时强弩之末,哪还有气力逃跑?便眼睁睁看着那一剑斩来。
王清昭见那大剑下一刻便要将鬼蝠力劈两半,心中恻隐之心顿起,只想到同门情谊,何至于斯?忙惊喊出声,却是被血气堵住了喉咙,如同猛兽嘶吼一般。
只听“刷”地一声,那仙剑已经毫不留情地将鬼蝠的左臂齐肩斩了下来,鲜血如泉涌一般,霎时从创口处喷出。鬼蝠遭此创伤,眦目欲裂,只负痛大叫一声,几乎晕厥。
那剑伤完鬼蝠,失了余力,便“叮”一声搠进脚下石中。罡风犹自未绝,将鬼蝠脚下土地吹得是飞沙走石,他身后蝠翼随风自展,乘着那罡风飞向了天空之中。
只是那风随生随灭,并未持久,在飞离山崖之后,那蝠翼之上罡风已绝,裹着鬼蝠向深谷中沉沉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