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上痛彻心扉的喊声,震彻殿中,飞出房檐屋角,回荡在王宫上空。
王上按照清妃的请求,备了一扇竹筏,当夜由德公公一行人护送着,将清妃送出了宫外,坐在长流河岸边,王上久久都不愿放下竹筏,就这么坐着,默默的流泪,谁都不敢上去劝说。
我轻轻帮清妃整理好衣裳,在竹筏上编上花儿,她沉睡在花儿中间,容貌依旧倾城,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等都是凡人,凡世中居的是凡人,凡人因凡情而种孽根。只见璀璨的星辉撒满天际,哑口无言地忍着袭上心头的阵阵痛楚,我怅然若失地坐在地上。
来一回人间,大家都各自为了什么呢?当爱恨落幕,又剩下些什么呢?剩下的,不过是活着的人带着沉痛继续活着,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这些爱恨都被时间消散掉,渐渐地被活着的人淡忘。
送完清妃这一程,我也很快就去与慕尘团聚了,原以为灼魄能救回清妃和慕尘,最终一切都是空想。
那我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反正回去也还是南沙君的傀儡,血泪毁灭了,我不得不带着身上的病痛为南沙君做尽坏事,他如此的坏,在这杀了慕尘,我怎可能为他所用,何不潇洒地离去,什么也不要留下。
与慕尘有过这么一段,我已知足了,我想若干年以后,方羡会淡忘了我,也重新等到了那个能帮他解脱的阴时命格,而我,终将成为过去。
“王上,回吧。”德公公带着一帮奴才跪地请命“王上乃大寒天子,百姓和王宫都需要王上,夜里天凉,王上不可伤了身子。西辰如今蠢蠢欲动,还需王上做出定夺才是。”
王上依然默不作声,默默垂泪。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王上为了心爱的女人不知淌下了多少眼泪,清妃的死,对他的打击,无疑比刀扎流血还要痛上万分。
这个时候,我知道需要有一个人出来相劝,不然王上就是坐到天亮也不会离开。
我抹掉眼泪,和德公公他们跪在一处“王上,德公公说的对。您贵为天子,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而抛下国家不顾。”既然要劝,不说狠话是不能让人醒转的,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罢了“娘娘已去,您就是坐到地老天荒,她也回不来了。”
他终于起了反应,木然地回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怒意。
“就算王上杀了奴婢,奴婢也要继续说。娘娘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您,您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她来大寒,全是为了战王,嫁给你也是赌气。难道你就不生气么?还在这为她守到地老天荒吗?”我希望他不要太过伤心,只能这样激他。
德公公满脸担忧地看着我,不断在旁小声提醒我慎言。
“你!”王上突然指着我,紧紧咬着牙关,将要骂出的话咽了回去,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咳出了鲜血来。
所有人都惊慌地冲上去,左右护拥着王上,不顾王上的反对将他推了上龙撵。
我知道王上是悲恸过度,压抑在心中造成了气血不通,吐出来就好了,回去好好歇息一阵便不会有事。
“王上请安心回宫,女婢请命王上赐恩奴婢做一个闲云野鹤,王上,有缘再见!”
最后一眼再看王上,是他仰躺在龙撵上,朝我摆了摆手。
他是一个明君,会继续把大寒治理得更好,而他百年以后回想起来生命中经过的这些人,这一段记忆,一定是他最难忘的吧,他最心爱的女人、最敬重的兄弟、还有我这个总爱惹事的小丫鬟,我们这些人,让他想起来,他是否会怀念呢?
直到再也看不见撵队,我提着小小宫灯,坐在清妃身旁,看着远处黢黑的河水,多少苦痛爱恨,都随着这流水淌去。
只身一人来大寒,遇见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最后,依然只剩我一人了,不禁觉得可笑,人生的结局有千百种,而我却偏偏经历了最惨的几种结局。
夜色深浓,月亮像一弯眉刀挂在中天上,半明半暗的光影加上阒寂的氛围,让人黯然神伤,潜沉于被时间流走的世界里。
云层自月亮周围褪去,淡淡的银辉洒下大地,扑洒在山头和树梢上,山若巨牛,树木萧索,斑斑灵幻,若隐若现的远山,在我的眼中近了,又远了。
我揉了揉麻痛的双腿站起,该送清妃走了。
伸出的手,不舍地伸回来,最后再看了看她的脸,深深记住了她的样子,再次伸手去推竹筏入河,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金芒,刺痛得我双眼睁不开,周围倏然亮如白昼,再睁眼,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身子似乎被一阵风吹起,恍然再落地时,我已身处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