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之剑皱眉道,“你背他下来,送去房中。”
杨眉立在马车边上,果不多时便见那军校背上负了谢瑜出来,跳下车时因为震动剧烈,谢瑜昏迷中全无半点知觉,整个身体便直歪了过去,眼看着便要滚下地来。杨眉不由自主伸手拉了一把,又拉了他肩膀将他推到军校背上,手腕触及他面颊时顿觉烫如火炭,听他口中犹自不清不楚地在说着什么,一时像是骂人,一时又像是在教训谁,却全听不明白,能听清的却仍是“家主”两个字。杨眉一时好笑,此人对家主这位置如此看重,若哪日做不了家主,岂不是便要去自尽?
待那军校负了谢瑜入内,她向邵之剑道,“一会儿谢瑜怎么办?”
“带他一块儿走。”邵之剑道,“谢瑜毕竟是如今徐州谢氏家主,落在宇文常手中只怕以后阿览为难。”
杨眉默默点头,想想又问,“他病成这样,还走得了吗?”
“的确凶险,他这等公子哥儿,日常把那五石散当个玩物,早就掏得身子空虚,这回才会如此不经折腾,才致一病至此
。若不知保养,没几年性命。今日有我在,总无性命之忧,你别害怕。”邵之剑无所谓道。
两个人便也入了客栈,与那两个军校一同吃了晚饭。谢瑜病得人事不省,便由他在房中昏昏晕着。天黑时邵之剑又过来与他放了一次血,这一回血放过谢瑜也只短暂地醒了片时,对着杨眉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我们出来了吗?”
杨眉便点了点头。
谢瑜道,“阿眉,我们这便回家……”那一个“家”字还未出口,又昏晕过去,邵之剑看情况不好,便在他人中上扎了一针,谢瑜哀嚎一声又醒了过来,邵之剑便命杨眉,“给他灌些水。”
杨眉便往桌上倒了一碗白水,喂到谢瑜唇边。谢瑜张着嘴含了,想是焦渴已到极处,竟是一气喝完。邵之剑待他喝完才拔了针,谢瑜便立时又昏晕过云,却仍如早晨一般,在混沌中不住咳嗽。
“他不是放了血?”怎的还是如此严重?
邵之剑在谢瑜头上摸了一摸,便道,“你摸他这热度已经下来许多,再像方才那种烧法,明日徐州谢氏便要换家主了。”说着看窗外天色黑透,便开门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向杨眉道,“那两个军校被我下了迷药,此时已经睡着了,不到明日晚间醒不过来,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便走到床边,把谢瑜整个儿背了起来,放到后院马车上,自驾了车匆匆疾行。出了城跑了十余里,面前出现一处极大的庄园,邵之剑便道,“此处是谢氏族产,我以前随阿览来过。”
到了地方他让杨眉在车上躲了,自负了谢瑜下车。
杨眉便坐在车上枯等,足足过了得有小半个时辰,邵之剑才跑回来,一副卸下重担的样子,匆匆卸了面上易容之物,露出本来面目,向杨眉笑道,“我们现在便回建康。”说着便掉转马车头,往来路奔去。
两个人匆匆赶了四五日路,这一日在一处北境驿站落脚,那驿丞看模样与邵之剑熟识,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便料着邵医使就是这几日过来,备了您最爱的酒,还有卤的好牛肉,一会儿连饭菜一块儿端上来。”
杨眉便知此处驿站早已成了谢览暗线。
邵之剑还不及说话,驿站里又出来一个人,杨眉与他一个照面便是大吃一惊,“路春?你怎么在这里?”左右看了一看,不由自主问道,“阿览呢?”
路春只瞟了她一眼,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向邵之剑道,“我在这儿等你两日了,我们便在此处换班吧,你吃过饭便骑快马往建康。”
杨眉看他这模样便知谢览绝对不在此处,心中略略宁定了些,一时又疑惑道,“换什么班?”
路春更不理她,自进了驿站,在桌边坐了等着饭菜。还是邵之剑进来问道,“你这么急着在此处等我,是哪位要紧人物病了么?阿览自己便是高手,他若无法,找我又有甚么用处?”
路春一滞,又瞪了杨眉一眼。
邵之剑一时明白过来,瞬间变了脸色,几乎是同时与杨眉问道,“阿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