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之剑侧耳听了一时,才松开手,“我方才听说谢瑜带着新夫人在营中避难,一时好奇便挤过来看看,居然看到你……你什么时候成了谢瑜新夫人的?”
杨眉郁闷道,“别提了,我才不是他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谢瑜死尸般的面孔,忧心道,“他这是怎么了?”
邵之剑道,“谢瑜一介文弱书生,又有风湿老毛病,我看他这样子是落入河中了?如今旧病发作,风寒侵体,这一病没个十天半月起不来。”说着伸手在他面上摸了一摸,“若今晚不退热的话,只怕把小命送在这里也未可知。”
杨眉大惊,“先生且救他一救。”
邵之剑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什么时候跟谢瑜如此亲热了?”
杨眉急急摇手道,“谢瑜向宇文常说我与他是夫妻,他若死在这里,我明日便不能脱身了,先生无论如何让他明日醒来上路。”
邵之剑点头道,“宇文常与阿览怨仇极深,若让他知道你与阿览的关系,的确麻烦。”说着便起身,往药匣中取了一只药瓶,并一副排针,口中道,“懒怠熬汤药了,用个丸药将就一下。”
他走到床铺边上,盘膝坐下,用手捏住他下腭,迫他张口,将一颗白色药丸塞入他口中,右手轻轻一拍,又在喉间点了一下,便听“喀”的一声,那丸药便滚出谢瑜喉间。谢瑜在昏迷中皱眉,张了嘴不住作干呕状,想是被那丸药噎得不轻,却终未呕得出来,隔了好一时才平静下来,仍是昏昏晕着。
邵之剑喂了药,便将谢瑜裤管卷到膝上,露出两条乌青色的腿来。杨眉只瞟了一眼,便皱眉,“这是中毒了?”
“并未。”邵之剑低头取针,口中道,“他有风湿之症,如今受了寒,有风痹症状,血行不畅致肤色发青,等我扎上几针,便不是这颜色了。”说着手起针落,杨眉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谢瑜双膝之上各有一根牛毛长针矗立,兀自轻轻颤动。
昏迷中的谢瑜不住呻/吟,杨眉听得牙酸,便伸了手去捂耳朵,邵之剑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根接一根不断下针。谢瑜呻/吟之声越来越大,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呼,竟生生痛得醒了过来,睁开眼瞧清面前情况,颤声道,“阿……阿眉?”
杨眉看也不看他,只道,“大夫在与你下针,呆着别动!”
谢瑜闻声便松驰了些,躺回枕上,由着邵之剑下针,却奈不住风寒入体,喉间痛痒难耐,便侧了头咳个不住,身体也跟着不稳。
邵之剑拿不住穴,刚想命谢瑜不要再动,见他咳成那样又觉得喝令多半也无用处,便向杨眉道,“按住他腿!”
杨眉虽不情愿,看这情势也别无他法,只得合身蹲下,伸手按住他大腿,只觉谢瑜整个人一时僵住,掌下的两条腿便如两块岩石一般僵硬
。邵之剑在他腿上拍了一下,喝道,“放松些!这样我怎么入针?”
谢瑜仍是咳个不住,腿间却果然放松了一些。邵之剑毫不含糊,片刻间谢瑜双腿上便立了十余根牛毛细针,他一时扎完,抬头见谢瑜脸色青白,双手已把那床褥揪得皱皱巴巴,便劝慰道,“疼过这一时就好了。”
谢瑜想是疼到了极处,除了不住呼痛,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邵之剑回头见杨眉自坐在一旁想着心事,显然没有理会谢瑜的意思,只得叹了口气,自去倒了一盏茶过来,向谢瑜道,“喝些水吗?”
谢瑜闻声睁眼,便强撑着支起身子,由着邵之剑把茶盏递到口边,一气饮了,刚刚缓解了喉间干疼,双腿上的疼痛又是汹涌而上,整个人瘫倒在床卧之上,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嚎。
杨眉听得心中烦躁,便又坐得远了些,自去火盆旁边烤着火。隔了一时听那边没了动静,便不由回头瞟了一眼,果然见谢瑜又痛得晕死过去,昏茫中仍旧不时偏过脸咳嗽,一咳起来便整个人都在抖动,看那模样着实狼狈。
邵之剑拔了针,随手把被子给他盖上,便也挪过来与杨眉一处烤火。
杨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现在不可说。”邵之剑微微一笑,“倒是你怎么跟谢瑜到了一处?阿览竟也不管管你?”
杨眉本就情绪低落,哪里经得起他再提起谢览,此番回去也不知他会不会谅解自己……便郁闷道,“你那是不可说,我这是没法说……阿览这回,只怕要恨死我了。”
邵之剑果断摇头,“那不可能。”转脸见杨眉仍是一脸灰败,便道,“当日在燕京,你那么骗他,他都没对你怎么样,如今天大的事,能大过那个去?你且振作些,好好向他撒个娇,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杨眉用火钳拨了拨炭火,摇头道,“那不一样。”她又一次回想了一下谢览临行前说过的话,把他每一个动作都如慢动作回放一般仔细地过了一遍,细致到一次低头眨眼都没有放过……越想越是丧气,“那不一样。”
邵之剑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笑道,“你与其胡猜,不如信我的。”说着朝帐外看了看,“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先打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