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阶神秘一笑,小声道,“还能有哪里?自然是黄河之畔。”
这四个字便如一个炸雷在杨眉头顶炸响,她瞬间便明白了许多事,为什么拓跋览会莫名其妙孤身来南边祭祖,为什么他一定要把她留在建康,以及……为什么他说再见之时在黄河之畔……
她茫茫然想着,茫茫然站起来,也不管卫阶在身后不住唤她,自己出了门,骑了马自往皇宫去了。
次月杨眉在宫里过了十五岁笄礼,笄礼当日梁帝带着皇后并几位贵妃,顾佑诚带着一众顾氏族老都露了面,杨眉雾煞煞地被几位老妇人折腾了一整日,从此便正式宣布成人,可以说亲了。
顾佑诚在笄礼之上几次要提招赘一事,都被梁帝半道上杀出来截了胡。梁帝不但阻了他,还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大堆“身为宗亲贵胄要为天下表率,莫行惊世骇欲之举”之类的话。
顾佑诚登时心中雪亮这招赘一事多半难已成行,回头想了想那晚拓跋览说的“要么现在答应,要么以后奉旨答应”的话,越发感觉心中愤愤,却也不得其法,只好忍了。
杨眉喜闻乐见地看自己便宜老爹吃瘪,随了礼晚上回房一顿翻拣礼品,特意留意了一下北边来的,居然有谢瑜遣人送来的贺礼。杨眉几乎都快忘记谢瑜究竟长啥样,现如今人家隔了万八千里还送贺礼过来,不由心中惭愧,却也没怎么留意,命人随手扔去库里
。
最后还是东平送来一只匣子,说是礼单上没见,也没个落款,竟不知是怎么到了礼品堆里的。杨眉打开匣子见里面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明白此物来自何人,心中不由甜蜜。回想初见此珠时也不过数月之前,当日还是陌路的两个人,如今虽两心相许,却身隔万里,一时又感惆怅万分。
唯独只盼雪季来临,往黄河岸边等他归来。
如此又匆匆过了月余,杨眉在宫中住得烦躁,便求了皇帝要回自家。梁帝见顾佑诚应是打消了招赘的念头,便点头准了,命她踏实在家呆着,不得乱跑。杨眉自然满口答应,回到家中原以为要受便宜老爹管制,却压根不见顾佑诚人影,连卫阶也镇日寻不着人。
杨眉稍稍一想便明白这二人在忙些什么,毕竟……离落雪之时已不过数月之期,他们分别节制南院军和东西院军,自然是瞧不见人的。
杨眉心中常有隐忧,深夜梦回时想起杳无音讯的拓跋览,也不知他平安与否,常有崩溃痛哭的冲动。白日里便寻了各种法子派遣,把白日里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生怕自己一个冲动便过了黄河去寻他,镇日不是侍弄药草,便是与一众丫环走鸡斗狗,把个建康城左近耍了个底朝天。
秋意深重之时,有一日天色阴沉,漫天的乌云翻卷上来,直把个建康城上空压得仿如天塌了半边,平地里一阵一阵阴风袭卷上来,吹得人毛骨悚然。
杨眉正在院子里为药草松土,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吩咐东平把院子里晾着的药草收回去。两个人正说着话时,府内家丁命丫环进来传话,说道,“小姐,外面有人求见小姐,说有要事相商。”
杨眉正要说不见,心中一个疑惑又问,“哪里来的客人?”
那丫环道,“说是燕京来的,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小姐商议。”
杨眉一听“燕京”两个字,手中那铲子便“咣”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连声吩咐,“快把客人请到书房,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泥尘的装扮,又道,“我去洗个手换件衣服,你们先替我好生招呼,千万不可怠慢。”一边说一边便跑得远了。
杨眉匆匆换了衣服出来,到书房门口时竟有了情怯之意,再三告诉自己拓跋览不可能此时离开燕京来建康,最多……最多也就是个送信的,不用紧张……好一阵心理建设做完,才提了一口气进去,原以为来人无论是谁也不会出乎她意料,然而刚刚看清书房内坐着喝茶之人的面孔,还是大大吃了一惊,“谢……谢瑜?”
谢瑜正在喝茶,闻声抬头,笑道,“阿眉,好久不见。”
杨眉一头雾水地走进去,难以置信道,“你怎么来了?”这马上都要打仗了,你一个徐州谢氏家主,跑到南边来,这是要……投诚的意思?
谢瑜微微一笑,“阿眉,我是来请你去燕京走一趟的。”
杨眉被他一句话说了个怔愣,便笑了起来,“去燕京做什么?”说着便提步进了屋,在他对面坐了,自取了茶壶往他杯内续了些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她借这乱七八糟的动作掩饰,心中早如开了锅一般,谢瑜开口便道要她去燕京,定然有必然的把握她一定会跟他走,只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要跟谢瑜走?
只可能与拓跋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