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那股子混不吝的硬气突然便有些要泄了,死力咬了唇一言不发,也罢,反正她早已厌倦了在这鬼地方活着,做个人憎狗嫌的也没什么不好。
卫阶走到门边,停了一停,突然转身,大步回来,向她道,“阿眉,你究竟发生何事?你可以告诉阿阶,咱们合计一下,总能寻出办法。”
杨眉本来就是撑着一口气,此时被他软语一说立时便泄了,立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惭,就算她自己厌倦了生活在这里,卫阶却是一直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她究竟又是凭了什么对卫阶任性使气?
她越想越是羞惭,便道,“卫阶,对不起……”将脸埋在膝头,她身上难受,心中苦闷更是无法排解,只觉软弱无比,便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卫阶认识她这许久,从未见她哭过,立时便慌了,情不自禁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道,“阿眉,你是怎么了?为何要哭?”
杨眉哭得昏沉,只觉自己被一个人拥在怀里,那个怀抱坚实有力,有温热的气息环绕着她,心中那种软弱便感觉有了依靠,几日来积压的情绪便如被阻隔的山瀑,一日决堤,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索性便放纵自己靠在那个温暖怀抱里,失声痛哭起来,昏沉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顶,杨眉便觉自己仿佛又回了前世幼年,被父亲拥在怀中入睡的那段时光,恍然以为怎样哭闹都是有理的,眼泪便越发地停不下来
。
也不知哭过多久,耳边听到有人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话,“二位这是在做什么呢?”那声音冷峭锋利,又不无嘲讽。
杨眉悚然一惊,抬头越过卫阶肩膀,泪眼朦胧中只见一个修长秀雅的身影立在门边,杨眉心中越发惊惶,使力眨了眨眼,眼前这个人果然是拓跋览,他正倚在门框上,神色漠然地看着她。
杨眉只觉心中骤然一冷,一把推开卫阶,正欲解释,又突然想起自己几日懒床,也不知如今是怎样一副尊容,心中立时生出一种比早前严重十倍的惊恐,便将脸埋在膝头,崩溃哀嚎道,“你们怎么能随便进我闺房?快出去!”
卫阶被她推开,只得尴尬起身,唤了一声,“阿眉,你——”
杨眉此时心中忐忑,另加羞窘难当,早已经崩溃不已,哪里耐烦听他说什么,便蒙着眼睛尖声打断道,“出去,快出去,把门关上!”
杨眉埋在膝头坚定地做着缩头乌龟,直到听见一声门响,身周悄无声息,她仍然不敢动弹,又忍了一会儿不闻人声,才抬起头来,果然眼前一个人影不见,只有一片日影摇晃。
杨眉略略松了口气,重重地躺倒在床上,使力过大连后脑勺都撞得有些疼痛,恍惚躺了片刻又反应过来,忙爬起来扑到窗前揭了镜子上的罩袱,顿时照出一个惨白似鬼的人来,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因为刚刚哭得厉害,两只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核桃,一张脸上仿佛蒙了层灰,整个人看上去像只灰扑扑的水鸭子……杨眉发出一声哀嚎,委顿在桌上,直恨不得从来没在这里存在过。
此时外间门响,杨眉心中一紧,悚然抬头,见东平端着个水盆进来,才松了口气,怒道,“怎么随意让人进来?王府养着你们连个门都看不好么?”
东平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郁闷道,“小姐,那两个都是大人物,奴婢有多大本事能拦着他们进来?”
杨眉一滞,“总……总要先进来回一声……”
东平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架上,拧了布巾过来与她擦脸,解释道,“卫大人时常过来,今天又是来与小姐治病,奴婢便让他自己进来了,至于那位大人……”东平给她擦着脸,尴尬地闭了嘴。
“那位大人怎么?”
东平又把布巾拿回去投洗,“王爷走前吩咐了,不许小姐再与御苑那边的人来往,昨天和前天路大人来过几回,都奉命没让他们进来,谁知道……”东平尴尬地看了杨眉一眼,“谁知道特使大人今天自己过来了,咱们算哪个名牌上的人,敢把特使大人拦在外面?”
杨眉神智有些飘忽,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前两天御苑那边派人来了?谁来的?什么事?”
东平又给她擦了一遍脸,回道,“头天是来送药的路东大人,昨天是那晚上来接特使大人的那个路大人,奴婢也不知道名姓,至于什么事……王爷吩咐不让与他们来往,奴婢也没敢问。”
那就是路秋,在燕京刚刚得罪了他还没找补回来,如今旧恨又添新仇……杨眉深感崩溃,捶桌道,“他们过来你怎么不进来通报一声?”
东平一滞,“小姐,您刚才不是怪奴婢没看好门么?您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