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览醒来的时候,窗外有一道斜斜的光照在房中,身前空无一人,他一时恍然,不知此时是何时,也不知此身在何方,开口便唤了一声,“阿眉!”他以为自己十分大声,却不想发出的声音却十分低弱,一时便有些懊恼,只觉她应是不能听见了,便想起身去寻她,正欲支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手足酸软,竟连手臂也抬不起来。
此时屋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拓跋览忙转头去看,不多时一个极其窈窕的女人从屏风后面转过来,背对着窗口却看不清面貌,他一时恍惚,便问了一声,“阿眉?”
那人在窗边停了一停,喜道,“府督,您醒了?”是那碧环。
拓跋览茫然看她,“你怎么在这里?”向她身后又望了望,仍然空无一人,“阿眉呢?”
碧环愣住,“您……不记得了么?”
拓跋览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昏迷前的那些事情便慢慢涌上心头,他一时只觉头疼欲裂,刚刚那一刻,居然都忘记了——
她不是杨眉。
她是南朝淮安郡主顾眉。
那个早前把他囚在南朝的人。
那个这一路装神弄鬼把他耍得团团转的人。
……
他这么一想着,便又觉得脑中像是有一把尖刀在不停地搅动,一时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便不由伸手扶住额际,口中溢出低低的呻吟。
碧环大急,忙跑到门外去喊人,不多时邵之剑时来,骈起二指按在他眉心,缓缓渡了些柔和的真气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拓跋览才慢慢平静下来,闭着眼睛只是喘息。
邵之剑见他好了许多,收指道,“你这才刚刚醒来就搞得真气沸腾,这是不想要命了么?”
拓跋览转过头去,闭着眼睛并不理他
。
邵之剑抓过他的手,把了脉,道,“烧退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点热,外伤也不算重,如今好好养着,再过个十来天总能恢复,若你仍然要自己做死,以后也莫要再来烦我,外面那么多想活的我还管不过来,哪有空管你这个不想活的?”
“你自回你的江左。”
“拓跋大人莫要戏耍小人,我就是再添八个胆子也不敢回江左呀。”
此时路秋进来,见他醒了,忙上前问候,“府督可好些了?”
拓跋览看见他,忍了一忍,终于还是问了,“人呢?”
路秋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忙道,“关着呢。”
拓跋览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带来见我。”
“府督不可!”路秋急忙阻拦,“那妖女诡计多端,府督如今大病初愈,不宜见她,万一……”
“她真要害你家拓跋大人,早就动手了,犯得着等到现在你把她关起来?”邵之剑翻了个白眼,“路秋你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些事情上着实犯傻。”
拓跋览躺在枕上,眼睛盯着帐顶,默默无语。
邵之剑瞟了拓跋览一眼,又接着教训路秋,“还有我劝你对人家也客气些,人家好歹郡主之尊,养尊处优的,冷不丁被你关在那黑牢里,回头要是病了痛了,让那淮安王爷知道,还不得心疼得要死?”
路秋郁闷道,“没把她直接扔在水牢里都算客气了!”
拓跋览屏住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用手肘支起身体,就要翻身下床,他这一病之后十分虚弱,只是这么动了一动眼前便是金星乱转,耳边听那邵之剑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拓跋览忍过一波晕眩,强撑着道,“我自己过去。”
路秋不由一个哆嗦,“府督,臣不是——”
“路大人如今官威越来越大,”拓跋览用手肘撑着身体,冷冷一笑,“我这府督不如让给路大人来做?”
路秋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臣不敢!臣马上就去。”说完一个翻身便跑了出去。
邵之剑看路秋离开,回头看了拓跋览一眼,见他脸色煞白,叹了口气,“你还是好好呆着吧,虚成这个样子,明天我弄几支老参来给你好好补上一补。”
拓跋览闭着眼不住喘气,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额上已是一层薄薄的虚汗。
不多时路秋回来,脸色却是十分慌张的样子,拓跋览闻声睁眼,朝他身后看了看,皱眉道,“人呢?”
路秋讷讷道,“……没找到。”把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
拓跋览见那正是杨眉衣物,一时只觉胸腔中那颗心重重地一跳,痛楚便从那里蔓延出去,连指尖都感觉到锋利的疼痛,他略略镇定了些,又问,“怎么回事?”
“人已经跑了
。”路秋说着从那堆衣物里翻出一颗圆圆的蜡丸,托在手上,“臣发现了这个。”
邵之剑伸手接过,捏破蜡丸闻了一闻,皱眉不解,便伸指刮下一点沾在舌上,“是药,还是十分难得的极品迷药。”说完便递在拓跋览手中。
路秋懊恼道,“妖女果然心怀不轨,可恨让她跑了。”
拓跋览慢慢又感觉到身上透出一种彻骨的寒意,一时间仿佛连骨头缝里都弥漫着丝丝的冷气,他把那药丸握在手中,冷冷问道,“顾佑诚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