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媳妇……看这些东西,这回罪过大了!”
杨眉连忙便坐下打听,“今天菜市口杀什么人?”
那人道,“我等怎么知道要杀什么人?总之都是贵人。”说着咂巴咂巴嘴,“只是杀得也着实太多了,今天再杀,那就足足杀了三天了,菜市口那地都被染红了,洗都洗不过来,罪过啊,哎……”
杨眉心中格登一下,“所以外面这些人都是去看杀人?”雾草燕京人民这爱好是不是过于别致了?
另一人道,“往日哪有这许多人看?今天要杀的是个大人物,那拓跋府督亲自监斩,这些人只怕都是去瞧那位大人的。”
拓跋府督?杨眉连忙问他,“菜市口在什么地方?”
那人斜着眼睛瞟她,“劝你莫要过去凑热闹,我看你这小模样,这胡子都没长出来,还敢去看杀人,别晚上吓得睡不着觉,回头再尿了床。”
另一人点头道,“所言甚是。头天我去看了,判的是腰斩,那一刀下去,人还活着,只半截身体动着,拿手指沾着自己的血,足足在地上写了九个惨字才断气……”说着哆嗦了一下。
杨眉被他说得遍体生寒,也不由得一阵哆嗦。
那两人说着,又默默喝酒,一脸不愿再提的样子。
杨眉默默地退出来,牵了驴,也不用问路了,跟着人潮走,不多时便到了菜市口。
那菜市口是个集市道路的交叉口,四边都是楼阁,楼间道路,中间儿一块空地,一众执革士兵把那空地团团围了出来,人群便挤在那些士兵身后。
杨眉见自己无论如何挤不过去,便舍了血本,拿了一小块银子买通了一间铺子的小二,爬到他家二楼去看,果然此处视野十分开阔,场子里事物一目了然,小二还十分贴心地泡了壶茶过来,杨眉囧囧地看了一眼,便吩咐再拿碟瓜子儿来。
不多时押了犯人过来,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足足押了十来个才算完,犯人都穿着白色囚衣,捆得结结实实的,被人按着依次在场间跪下,头上都插着木牌,那木牌上用朱红色的笔批着姓名年纪,并一个血淋淋的杀字。
杨眉怜悯看着这些即将去见马克思的人,把那茶倒了一杯倾在桌上,心说也不造你们犯了什么事,这一死了什么罪孽一笔勾销,一路好走吧,也没什么好给你们的,清茶一杯送你们上路了。
此时场外又来了一队人,个个高头大马,身上的装扮与方才在百味居见到的那两个府卫一模一样,只是这些人腰上都佩着一柄极长的弯刀,马队走过来便又散开,呈雁翅形状拱卫在中间一个台子的两边。
那台子足有一人来高,台上桌案椅凳俱全,还搭着丝绒帷幕遮挡太阳
。
杨眉嘴里嗑着瓜子儿,心道这特么真是冰火两重天,这边一群待宰的羔羊,那边还给杀人的人搭了个不错的vip卡座坐着看,要是再泡杯茶来碟瓜子儿,妥妥的就戏园子里的贵宾专享佳座。
又过了一时,街那边抬过来一个四人大轿子,那轿子乌木打造,轿顶拱翅飞扬,垂着金碧辉煌的帷幕,抬轿的是四个十分健壮的蓝衣轿夫,轿前轿后各有四个佩刀府卫,神情端肃地走过来。
那轿子虽然是人抬,却走得极快,不多时便来到场中台下,一名府卫上前掀起帘子,轿中一人弯腰出来。
那人墨色官服,官服胸前用金线绣着江河湖海蛟龙翻江的花纹,金色箭袖,身披墨色披风,腰间金色束带,发束一顶小巧的金冠,他下轿时低着头,看不清面目,远远看去,只能见那只提着袍角的手在阳光下白得刺目。
杨眉只觉瞬间呼吸都停了,手中瓜子儿落了一地。
她只顾自己发愣,却没留意场中喧哗的人群也在此时安静下来,围观众人此时目光都毫无二致地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下轿只略略一停,便提步往台上走,到了案边扶案缓缓坐下,身后的府卫便往他手里塞了个黄铜手炉,那人抱着手炉,慢慢靠在椅上。
杨眉身在二楼,角度不好,只能将将看到那人脖颈,那墨色官袍的钮子一丝不苟地一直扣到颈上,脸被那台上帷幕遮了多半,唯有那人动作时偶尔能看到半个十分白皙的下巴。
杨眉一时心中发急,便打算下楼挤过去看个究竟。
此时台下的府卫跑上去,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朝下挥了挥手,把台案上一个签子抽出来,拿在手上,仿佛有些不耐烦地打着转儿。
那府卫跑下去,喝令,“验明正身!”
于是又来了个红衣官员,身后跟着个抱着许多画像的侍从,走到那些待斩的人犯面前,一个挨一个展开画像对照着看脸。
杨眉在楼上看得十分清晰,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这么写意的画像,您也能拿来验明正身,这眼神儿也是没谁了,要是在我们大天/朝,不专门招募您做个认脸高手只怕都不可能。
一时验完身,台上那人把手里的签子“啪”地一声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