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一滞,心中一股浊气便要上冲,昨天还骂姐不知羞耻,今天便要共进早餐,您还真是迂尊降贵,只可惜您老人家迂尊降贵,姐也未见得要听你的。撇了撇嘴,憋着气道,“让他自己吃吧,我还没——”心中寻摸着想个理由,却见那月芽端着一铜盆热水进来,便指了指月芽,“我还没洗漱。”
碧环看了看月芽,又看看她手中捧着的水,关门去了。
杨眉制止了月芽一切动作,把她推到窗边,命令,“你就站在这里,别凑过来,我习惯自己收拾,不用你伺候。”刷牙洗脸这种事都要人来伺候,自己不得成那什么废物点心了么,不行不行,当然不行。
故意慢腾腾地折腾半天,才弄好了,月芽把衣服拿过来,“婢子伺候姑娘穿衣。”
杨眉摇头,“我不要你这些。”往外走着,心中突然拿定了一个主意,便又转身回来,“好吧,就穿你这些。”
一时打扮妥了下楼,果然那小羊皮靴子旁边左右一颗明珠一晃一晃十分活泼,也幸亏她现在一副罗利样,勉强看着还顺眼,要是上辈子大龄未婚女青年的模样打扮成这样,可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两个人晃晃悠悠往外走,杨眉刚到楼梯顶上便见大堂靠窗一桌坐着一个人,青色外袍,流金箭袖,腰间一条白玉束带束腰,头顶一枚精巧的玉冠束发,看那背影着实秀美如画,活脱脱便是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
正是陈览。
杨眉脚下一滞,立时便想退回房去,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杨眉只觉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流光溢彩,整个人便如被人施了定身术,那只后退的脚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
陈览上下打量她一会儿,朝她招手道,“下来吃饭。”又朝身边的人点了点头,那黑衣护卫便往厨下匆匆去了。
杨眉只好硬着头皮下楼,在他对面坐下。
陈览垂着眼皮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轻声道,“睡得好吗?”
杨眉点了一下头,便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嗯,不能说多了,说多了特么不知道什么罪名又要扣到脑袋上。讲真也就是她这大天/朝死宅神经足够强韧,要换了这个年代的小娘子们,被他像昨天那么一骂,不得上吊去?
陈览看了眼她身后的月芽,“便是她来伺候你?”
杨眉愣了一下,点了下头。
陈览皱眉道,“看着年纪太小了。”
月芽吓得急忙跪下,“公子,婢子不小,婢子今年十四了!”便伏下磕头。
这什么跟什么就跪下磕头?杨眉急忙拉她起来,一边向陈览道,“月芽挺好的,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陈览一滞,“多管闲事?”
杨眉微微发囧,也对,这些都是人家土豪兄的家奴,说谁也说不着他多管闲事,尴尬笑道,“没有没有,没说你多管闲事,总之月芽挺好的,就这样吧。”任凭什么天仙一样的人,反正也不用她伺候几天,何必与人为难。
向月芽使个眼色,小姑娘也算机灵,轻手轻脚退走了。
两个人一时默默无语,杨眉耷拉着脑袋坐着,不抬头,不吱声,安静如鸡。
陈览手中握着一只杯子,那茶饮尽了,便把杯子在手中转着把玩,杨眉耷拉着眼皮正好便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衬着那雪白的瓷杯,竟是浑然一体,心中暗道可惜,他脸上的肌肤若是与手上一般,那妥妥便是一个绝世美男子,朱家村里那个迷倒一片小姑娘的朱八,便是与他提鞋也配不上。
“朱八是谁?”陈览忽然开口。
杨眉大吃一惊,“你怎么认识朱八?”
陈览指指她,“不是你刚才说的么?朱八差远了,朱八是谁,什么差远了?”
杨眉囧囧有神,果然花痴当久了脑子也不好使,她在这儿自己开着脑洞,怎么就能说出声了?还好只说了“朱八差远了”,特么的要是把前面的都说出来了,陈览更要给她坐实不知羞耻的罪名了……
好险好险,杨眉不由暗自丧气,低声道,“是我们朱家村著名的美男子,特别招村里小姑娘喜欢。”
“也包括你么?”陈览手里仍然转着杯子,垂着眼皮问
。
杨眉摇头,刚要说话,一名黑衣护卫端着一只托盘,把盘中东西放在桌上,杨眉见是两碗粥,和各样挺精致的小菜,一盘白玉一样的糕点,便问,“这是什么糕?”
“这里有名的酒糕,你不是想出去尝尝么?”陈览抽出一双筷子,把那糕夹了一块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我让人买来的,吃吃看吧。”
杨眉便垂着脑袋吃糕,尝了一口果然便如小二哥所说,滋味十分清甜,果然还算不错,不知不觉便吃完一块,又喝了碗粥,便觉腹间饱胀,放下筷子,餍足地用帕子擦嘴。
抬起头才见陈览面前筷子纹丝未动,只一直握着个杯子把玩,杨眉一滞,心道这是早饭啊,不是又不是早玩,坐着不吃饭光玩杯子算个怎么回事?口中问他,“你不吃么?”
陈览望着她,突然笑了笑,“我吃过了。”
他不说这句话便罢,一说杨眉心头不由火起,那日要不是他忽悠她吃过药丸了,他们也不至于走那条水路,把他冻得九死一生差点小命送掉。
杨眉把粥碗端起来,重重地放在他面前,“赶紧吃吧,不吃饭你是要成仙么?”
陈览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执起筷子很老实地吃粥,杨眉起身道,“我吃完了,你慢用。”便站起身,刚要走,两根白皙的手指拖住她的袖子,陈览侧首看她,轻声道,“陪我吃饭。”
杨眉不由自主地乖乖坐下,看他姿势秀雅地慢慢喝粥。
此时窗外碎雪无声飘落,偶尔有行人经过细碎的脚步声,杨眉就这么看着他,只觉心中十分安宁。
陈览正喝着粥,突然酒老板进来,作势要跪,陈览放下粥碗,从袖中摸出帕子擦拭,口中命他,“在外面凡事从简,不必行家礼,有事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