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起身出门,转向花园之后的墓地,牧松客看她往那边走去,便问老伯道:“老人家,我看这山庄之中大多残破,各个房屋之内连家具都没有,你二人住在此处,如何生活的了?”
老伯叹了口气,说道:“哎,若不是为了我这个瘸腿的老朽,小姐她早就该下山了,在那个北都城留下来的看守离开之前,我二人都是住在山中,趁他不在,才敢来到山庄里寻找一些可用的东西,花园里那些个坟头,也是我们在那个人离开之后才安置的,山庄里的家具,早已被搬得差不多了,你们现在坐着的这些个桌椅,都是老奴自己把那些砸坏了的重新收拾起来,拼凑来的,小姐她时常要去打猎,去找粮食,老奴在家,自然不敢偷闲,也只有做些修理打扫的活计了。”
牧松客叹道:“如此说来,二位生活必是十分不易。”
老伯摇摇头,情绪却越来越激动,说道:“对老奴来说,没什么不易的,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可对于小姐来说,青春年华若是守在此地,那便真的如山下人说的那样,要成孤魂野鬼了,刚开始的时候,老奴希望自己再多活两年,多陪陪小姐,免得她一人留下孤苦伶仃,可现在,老奴总算是明白了,老奴我活在世上,已经是小姐的负担了,有我活一天,小姐便要照顾我一天,老奴真恨不得自己早点死了的好……哎……”他仰头向上,说道,“可能小姐她也看出了老奴的想法,说若是我死了,她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好活的了,这实在是……呵……呃……”
说着,老伯说不下去了,独手不住的颤抖起来,牧松客赶紧上前,扶在老伯手腕上,一摸脉搏,慌忙连点老伯胸口两处穴道,随后快步走到老伯背后,双手抵在老伯背上,以内力为老伯疗伤,内力入体,老伯总算把气喘了上来,可牧松客的脸色十分难看,放下双手,走到老伯面前,脸上却又呈现了微笑,说道:“茶壶已空,老人家,哪里有水,我去再取一些,您多喝两口。”
老伯知道牧松客帮了自己,想要起身自己去,却被侯柏仙上前按住,说道:“老人家,你让他去吧,让你一个残疾老人给我们倒水,不合规矩。”
老伯只好说道:“好吧,烧水的火在屋后,水道里的水已经不太干净了,不能喝,前院里有一口井,可以去那里打水。”
“好,”牧松客面带笑意的点点头,说道,“侯兄,你陪老伯聊一会儿,顾兄弟,咱们去取水。”
顾仪看出来牧松客只是托言打水罢了,于是与牧松客一起出门,出了花园,牧松客刚才挂着的笑容瞬间便垮了下来,顾仪问道:“牧兄,怎么了?”
牧松客摇摇头,说道:“这位老伯身上不仅是年老气衰,而是深受极大的内伤,方才我想帮他疏通气脉,却不想他丹田气脉早已避绝,稍有不慎,便难免气绝而亡。虽说如此,但我的内力还是可以很顺畅的为老伯疏通血脉,说明有人时常在做这件事,按说老伯受伤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想来这几年间,这位老伯大概全靠那位杨姑娘输送内力续命至今。”
顾仪说道:“如此说来,那位杨小姐的确离不开此地,以这位老伯的腿脚,根本出不了门,行路可能都是勉强吧。”
牧松客表情却更是严肃,说道:“非也,以真气续命,乃是强行以外力扭转心脉,杨姑娘能靠一时努力救下发病的老伯,可每次救下,便会强行催动老伯心脉内力流转,在内力受损之下,更加伤及这位老伯原本就早已受了内伤的心脉,如今这位老伯身上的内伤,或许一大半都是杨姑娘为了救老伯留下来的痕迹。”
顾仪满脸惊讶,说道:“若是你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说杨姑娘越是要救这位老伯,越是在害这位老伯吗?”
牧松客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杨姑娘不救,老伯恐怕第一次病发之时便会没了性命,我只是想说,即便杨姑娘再怎么尽力,恐怕这位老伯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阳寿了,待到丹田气脉尽断,杨姑娘纵使有通天本事,也救不了这位老伯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水井旁,取了水,顾仪说道:“牧兄,你既然能看出老伯身上的伤,可有救命的办法?”
牧松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办法,若是最近受的内伤,我知道一些救命的法子,但现在已是多年了,积重难返,恐怕只有接受这样的命运了。我叫你跟我出来,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顾仪问道。
牧松客很严肃的问道:“对于杨姑娘刚才所说的寻找仇人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顾仪一愣,说道:“我知道的,实在不多,但我知道谁可能会知道这件事,我认识京城待贤坊的李老板,认识朝云,她是长城水坞的人,若是去问他们,想必能问出个一二来。不过牧兄,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牧松客说道:“老伯的性命,我没有办法去救,但杨姑娘的性命,我却要想些办法,以我看来,杨姑娘家中遭到如此变故,换成一般人,早已没了活下去的意义,她在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便是这位老伯了,以杨姑娘这般脾气,恐怕老伯走了,她便真的不想活了,杨姑娘心高气傲,我是看得出来的,如此的人,却在一人在这山上做孤魂野鬼,何等绝望。”
顾仪有点明白了,说道:“牧兄的意思,是想让我给杨姑娘一个寻仇的目标?让寻仇这个目的在老伯走后,变成杨姑娘活着的目的?”
牧松客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顾兄弟果然机灵,正是如此,在我看来,若是下了山,多接触一些人,爱恨情仇之事多了,与人纠葛,方才有活下去的意义,一人独居深山之中,只会越来越孤僻,直至有辞世之心。”
顾仪十分认同牧松客的话,说道:“牧兄的话,我都明白了,确实如此,我在出世去往长安之前,的确是一人独行,越发因没有目标而迷茫,唯有入世方为正道,牧兄,你待会儿打算要我如何配合你?”
牧松客说道:“不妨,只要你知道我的目的就好,我会想办法劝杨姑娘的,走吧,咱们该进去了。”
两人已来到花园那间房屋的后屋,把打来的水烧上,便返回了屋内,却见屋内,侯柏仙不知与老伯说了些什么,老伯竟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好了不少,见到牧松客和顾仪回来,说道:“听这位侠士说,你们在山下的时候,还编了个山神的故事出来?”
顾仪一指牧松客,说道:“这是这位牧兄的本事。”
牧松客拍拍胸脯,说道:“牧某人没有别的本事,游历四方,剑法一般,功夫一般,酒量也一般,诗词歌赋,样样都会,吹拉弹唱,无所不知,任谁都能唬上一唬,唯有吹牛的本事,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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