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没有过问我和雪莉的关系,他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这点我们很相似,我似乎也不想介入他与琳达的事,虽然刚刚琳达已向我透露了她与光之间可能随时拉响的警报。
诚如琳达对于我和雪莉分手的表态,我也很为他们惋惜。做为他们之间身份特殊的“中间人”,此刻的我进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状态之中,仿佛在光面前,我是带着上帝视角在面对他。在这种状态下你如果能够改变最终的结果,那将会是很爽的一件事,但问题是我无法去改变它,那么,这种状态就变成了一种折磨人心智的病毒,煎熬且难受。
我的内心十分明朗,我知道在没有了解到他们俩的秘密之前,我无能为力。而这个秘密就是为什么女神般存在的琳达会对光一心一意,倾情全部——
见鬼!我是不是太过在意别人的私事了?这明显已到快成为我心病的地步了。
《Swiss Boy》(瑞士男孩)的音乐钟声想起,把我的思绪,从复杂的情感纷扰中生生拉回到了舞会的Disco时间里。
因为圣诞节的关系,舞池中的人们围着圣诞树形成了几个大圆圈,气氛达到高潮。曲子也不错,把《Love Is The Name Of The Game》(爱情就是游戏的名字)、《Youre A Woman》(你是个女人)、《Jump In My Car》(跳上我的车)、《Touch By Touch》(一触即发)、《Lady Of Ice》(冰雪女郎)、《Self Control》(自我控制)、《Cha - Cha - Cha》(恰恰舞)等混音成了一个“大串烧”,而舞曲的旋律都似曾相识。
我这才明白以前听的那些粤语歌曲都是英文、日文原版翻唱的,包括前面那首慢四《星夜的别离》同样来自日文歌曲,不由感慨。身边的光和珠江等人,就像一片混沌漆黑荒原里高举着火把的人,他们的形象也随之高大起来。
Disco舞曲的节奏中,闪光灯下人头攒动,如一大锅沸腾的粥。我看到了穿粉色棒针衫的小露,正对着她的同学们扭动腰肢,蹦蹦跳跳,把麻花辫子甩成了拨浪鼓,一个可爱率性的女孩……舞池里几乎摩肩接踵,但我根本找不到囡宝(命?),也找不到云嫣她们,身边只有山姆和小天。
山姆在我耳边大声说:“这里氛围不错,下次再来!”
我点点头。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场边的空空的座位里,光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在强烈的节奏和变幻的灯光下具有一种震撼的戏剧效果。亦如脱离红尘独自清醒的人,俯视着俗世间的芸芸众生。
那天的结束曲是舞厅常用的最后一支舞曲:《Auld Lang Syne》(友谊天长地久)。它是西方传统新年压轴的曲目,出现在一九九〇年平安夜的中国一个大学舞厅里,却是有着深层的意味。我不由对今晚舞会的选曲者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懂音乐,还懂西方文化,就像光和珠江他们。这在九十年代伊始的中国内地实在是太宝贵的存在了。
缠绵的乐曲正是慢华尔兹,我顺理成章邀请了云嫣,随后琳达与光,殷红与冬子等都来了。我奇怪我和云嫣转来转去却总是在琳达和光的周边,而且总感觉琳达那双勾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我装作没看到,但又着魔般地把目光迎上去,这让气氛变得微妙而诡异。直到我的脚被云嫣踩了一脚,疼痛感才让我回过神来。
“哦,不好意思!”云嫣赶忙道。不知真心还是无意。
本来我以为这将是我与琳达间的最后一眼。因为这次舞会之后,加上她与可能光分开,我们将不会有交集的机遇,但结果却不是。最后一眼是在一个月后我知道她与光秘密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谜底的揭晓,一个心病的解除,更是一个寓言般的终结:它让我独有一种悲壮的意味,就像一个死得其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