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感谢发明交谊舞的那个人。当然也不会忘记教会我交谊舞的那个人——雪莉。
无论是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或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大陆,这是人类的社交史上的里程碑。尽管我没有这个资格,但如果可以,我要为他颁发一块奖章以表达我如滔滔江水川流不息之敬仰。
与之相比,当代社会在社交方面是以光子的速度在倒退。电子时代的社交软件只是满足人们“足不出户”的焦虑感,是硬盘里的一段程式代码和CG(计算机软件绘制的图像)图像之间的交流。甚至连视频上的画面也并非是你自己,它只是显示屏上的数码像数而已,更不用说对方的真实面目和身份了……它们就像鲜花从中的一枝枝塑料花,虽然更为娇艳欲滴,但终不能脱离它假花的本质。
我这儿还在胡思乱想,琳达的手已搭上了我的肩,一股无法抵御的暗流把我带入了舞池。
我脑海出现暴风和琳达第一次跳舞的情景,就如昨日。
“到了时候要分离,离愁心也碎;
人间总有不如意,何必埋怨谁;
趁着今夜星光明媚,让我记住你的泪……”
“雪莉没来?”
“你明知故问?”
“嗨,我什么都不知道。”琳达头往后仰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好像要确认她真的不知。我没敢与她的目光相触。
“你们怎么样了?”
“她去外地工作了。”我说:“你们没联系吗?”
“没啊,我以为她还在电台呢。什么时候的事?”
“快两个月了。”
“是吗,那……”她还想问什么,我打断了她:“我们分手了。”
她用惊讶的眼神看了我一阵,叹了口气:“不应该呀。难道你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
“没有啊,根本没有预兆。按她的逻辑,既然不在一个城市了,那就分开呗……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她。”
“我为你们感到惋惜。”她幽幽道,声音如飘逸空中的音符:“也许是她不够了解你。”
“也许我们之间不存在对错。”我说:“要有,也是生活的错。”
琳达不语。我的话像戳中了她的痛处,我又看到她垂下眼帘,眉宇间霎时充满了忧伤,如我们第一次跳舞那样。片刻,她毫不避讳地深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心惊却是预料中的话:
“我和大卫……也快结束了。”
“趁着今夜星光明媚,让我记住你的爱;
虽然相爱也要分离,忍泪说再会……”
歌声中我心里一阵翻腾,一股热流拥堵在胸口,令我呼吸困难。
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同病相怜?似乎不完全是。较之于九个月前,我现在更能判断琳达与光之间感情的逻辑关系:我可以轻易地看出琳达对光是动了真情的,什么天涯海角在她那边完全不成问题;而光这边的阻碍也是无法动摇的存在:父母,血缘关系总是第一位的。
诚如她所言:他是一个大孝子,也加深了这份阻碍。经过了完全不同过往情境(琳达离开湖畔)的九个月,情况如果没有根本改变,那就是琳达放弃的时候——就像雪莉对于我,徐双对于姗姗……
不管感情多么神圣,人们还是会去衡量得失,算计成本,无可厚非,这才是存世之道。什么柔情蜜意,海誓山盟,在生活的绞肉机前终将灰飞烟灭不留残渣。
上学时我非常热衷于“心灵鸡汤”之类的文字——当时叫“名人名言”,专门有个硬皮本子来摘抄这些。此刻,头脑中出现一段写在本子中的法国作家加缪的句子:对未来的真正慷慨,就是把一切献给现在。
没错!既然过去不能回来,未来还未到来,那就专注于当下吧。
琳达和我似乎认清了现实,彼此没有再言语。我理解了这个世界上为何有那么多沉默之人,因为在生活中的许多时候,语言其实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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