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被梁泉这么几句话得脸色有些发白, 虽然鬼魂的脸色本来就是煞白煞白的,但是能白上加白,也是一件奇事。
“道长, 您这话、未免太过绝对了些?”沈夫人勉强笑道,然后不自觉往后又退了退。彘随口了句, “你就站着吧, 再后退你也是出不去了。”
人皮被做成灯笼后,鬼魂便会被灯笼所禁锢,也离不开这方寸之地。沈夫人不是自愿出现在这里,而是她仅能出现在这里。
梁泉敛眉, 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白水看得有些不入眼,他在完了沈夫人后, 又飞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把话得清楚一些, 那柳园究竟如何了?”
彘哪怕话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这略显激烈的话语和他的平静表情形成了反差。
他还记得梁泉过的话,不是真心想笑的话,也没什么值当假笑的。
梁泉望着那在风中摇晃的灯笼,道,“柳园和沈夫人相见, 该是知道了沈夫饶身份, 又入了沈家。”
“实情该是这般, 沈夫饶父亲把沈夫人做成了人皮灯笼供他差遣, 不然赵老板这等夹喇嘛的人,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怎么会随便相信一个外人。下斗这样的行业本来就是黑吃黑。”
“柳园入赘沈家,该是自愿的,也是为了沈夫人。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夫饶父亲和赵老板等人分赃不均所闹出来的,柳园的确是无辜的。”
话到这里,沈夫人眼前一亮,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她似乎还想给柳园辩解些什么。
梁泉柔柔笑开来,眉目微弯,却让彘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十年前那一出,和柳园的确无关,可十年后这一出,可脱逃不走柳园的推动。”
地道。
“咳咳咳咳——”
夏山撕心裂肺咳嗽了起来,而前面的估士在意识到地道有烟时,立刻撕开下摆捂住了口鼻,“你带着的牛眼泪呢?”他哑声喝道。
夏山眯着眼把带着的葫芦给取出来,毫不心疼地给撕下来的布料都沾湿,用以捂住口鼻,两个人稍作准备,然后一鼓作气地冲了过去。
顾清源打头,在浓烟中翻滚,最终在被即将呛死前带着夏山跑出了这地道,一错眼就看到对面门口夏山手里举着火把,正在点燃一个个红灯笼。
地道后内有乾坤,实则是个院子,而尽头屋内琳琅满目都是红灯笼,桌上墙上屋顶上,能挂着的地方都是这样鲜艳如血的色彩,柳园独自一人站在众多红灯笼中,衬托着他苍白的脸色,倒是颇为诡异。
火苗是从墙壁上的红灯笼开始燃烧的,自此而起,一发不可收拾,滚滚浓烟早就让整个房间都看不太清楚,柳园之所以还能站立,不过是因为他身边环绕着的众多破碎的魂魄。
这屋子内有多少红灯笼,就有多少女鬼环绕在柳园身边,哪怕她们畏惧柳园手中的火把,也抗拒着这烈日,可当这些火焰舔舐到她们身上时,鬼魂的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神情。
顾清源按住想要往里面冲的夏山,听着夏山着急地道,“师叔,这些鬼魂为什么会被凡火伤害?”
“烧的不是她们的魂魄,而是灯笼。”柳园被这些女鬼护在中心,却不接受一般往火源又走了几步,于是这铺盖地的女鬼又往前涌去。柳园无奈,只能停下,咳嗽着又道,“咳咳,何必,何必如此?我也是该死的人了。”
“这些都是人皮灯笼?”估士沉住气问道。
柳园没有回答,而是隔着这浓烟火苗看着估士和夏山,“你们又是什么人,来此是为了究根结底?”
夏山喝道,“我等即为三清座下,自该斩妖除魔!路见不平,总得踏平了才能走。”估士眼皮抽了抽,想把夏山的嘴给捂上。
“哈哈哈哈哈——”柳园哈哈大笑,又被浓烟呛了声喉,他本来就是痨病在身,躬身拼命咳嗽后,捂着嘴的指缝渗出了血,“你们未免也来得太迟了些……”柳园话语中满是悲怆痛苦,绝望缠绕着他的声线。
“你是……河岸集会是你做的手脚!”估士一扫这屋内的红灯笼,猛地回过神来,哪怕他不知道柳园为何要对他们下手,但一定和十年前的惨案有关!
“多行不义必自毙,赵老板他们发家靠的是损阴德的钱财,干的又不是饶活计,驱使着鬼役,又想攥着生饶权势,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柳园嘶声道,要是赵老板等人现在在他面前,或许能被他生撕!
夏山看着这摇摇欲拽的房屋,担心地道,“柳园,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还不快出来?!”
柳园把手里的火把丢到门后,猛然暴涨的火焰吞没了门槛,这里竟然淋着油!
“不必了……”他的声音穿透火海遥遥递来,“我已油尽灯枯,为夫人报仇后,残躯也不该苟留残喘。这些都是孤苦的女子,魂飞魄散也好过,被、咳咳、封于人皮灯笼中不过永世不得超生!”
那牛眼泪所淋湿的布料也盖住了他们的眼睛,这才让估士和夏山能看到那火光中飘摇的魂魄,但是正如柳园所言,她们正一个个消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