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嘴失魂落魄的走了,等到晚上又乖乖回来了。我三叔等他来了,才扛着两根木桩子,把他领到自己白天时候在坟地里挖的一个大坑边上,又把木庄子钉成一个十字架,插进土坑里面,回头跟歪嘴说:“上路吧!”
歪嘴一下瘫了,苦苦哀求了我三叔老半天,我三叔还是摇着头告诉他:“你带着外人逼我,坏了道上规矩已经够你死了。就算我不计较,八方鬼神也会把我血引恶鬼连杀人命的这笔账算你头上。你不死,保准祸延家人,他们得比死还惨。你自己选吧!”
歪嘴听完之后,颤颤巍巍的跳进土坑里,抓着十字架上的绳套,自己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三叔也跟着跳了下去,用毛巾把他的嘴给堵了,又把他两只手平伸着捆在木桩子上,在他两个手心里各放了一盏点着的油灯,才从坑里爬出来,抓过铁锹一下一下往坑里填土。
我看到一半就吓得坐地上了。我三叔那是要活埋人哪!虽然我那时候数岁不大,可也知道杀人犯法。想要让我三叔别弄了,可又不敢说话,只像是傻了一样的坐在地上,看着我三叔埋人。
没多大一会儿,歪嘴就被埋上了多半截,只剩下半个脑袋露出在外面。他那两只眼睛就像是待宰的鸡一样,可怜巴巴的往外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把脸下面的土都打湿了一片。
我三叔看着满眼是泪的歪嘴,犹豫的好半天,才一狠心又跳进了坑里,把他嘴里的毛巾取出来,往他嘴里塞了根管子:“叼着,我把你埋上一宿,不管遇上啥事都别动。要是能把鬼神骗过去,就是你造化;骗不过去,你就别怨我了。”
歪嘴流着眼泪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三叔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飞快的把他给埋了起来,就留着两盏油灯在外面。等他把活儿干完,才把我拉了回去。
我三叔那晚上一句话都没说,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带着我去把歪嘴挖了出来。歪嘴虽然没死,但也哆嗦得不行。我三叔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临走时告诉他:“你找个地方出家吧。要不,谁也保不住你。”
我当时清清楚楚的记着,我三叔一边灌着酒一边往回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跟我说:“还是修炼不到哇,心太软!以后,你可不能学我!”
我当时看见三叔的眼泪就含在眼圈里。他的朋友不多,但是他却很珍惜这里面的情谊。就歪嘴这么一个差点儿把他卖了的人,我三叔最后都没忍心杀他。
我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高思媛:“我不知道,我眼里的三叔跟你眼里的项镇南,是不是一样。在我看来,我三叔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
我说完之后,干脆抱着膀子仰在车座上,假装睡着了。其实,我脑袋里却一直在回忆我和我三叔的事儿……
从那天之后,我才知道我三叔是术士,是专门替东家清坟场的术士。
按他的话讲,从古到今,埋人都讲究一个风水,但是风水越好的地方,就越不容易埋人。因为风水灵穴下面有地脉,能聚地气,活人想占、死人想占、神神怪怪的东西也想占。风水穴没埋人之前,各路人马都在抢,谁强谁就能占上,可占住地方的不一定就是人;埋了人之后也能抢,抢不着还能逼着坟里的人诈尸……各种事情五花八门,要是一一细说,那得说多了去了。
总之一句话,想牢牢的占住风水穴,就得先找个人把附近的东西全都清了;而且占上几年之后,还得再找人重新清上一遍。要不然,祖坟里说不定就能冒出什么事儿来,破了风水是小事儿,要是祸害人命,哭都没地方哭去。
干这种活儿的人叫地先生。地先生也分好几个支脉,我们老项家就是其中一支。
项家先祖相信黄龙可以镇土,就对外自称黄龙卫。这个名字叫得挺响亮,干的却是玩命儿的活儿。我们老项家祖祖辈辈都是地先生,也几乎都死在了这个行当里。
按我三叔的说法,地先生是术道里的偏门,做事儿也亦正亦邪。抓鬼的事儿我们干,祸害人的事儿一样干。而且,地先生不像别的术士不能反过头来收拾东家。东家凡事跟地先生好说好商量,但谁要敢跟黄龙卫耍横、玩狠、斗心眼,我们反手就能玩死你。
他说这话,我一百个相信。因为我三叔那人就跟老李说的一样,特别记仇、特别小心眼,谁要是得罪了他,他真能下死手弄人。
我就亲眼见过他跟一个东家闹翻了。对方以势压人,非得诬陷我三叔偷了他家的东西,还报警把三叔和我全都抓了。我那时候还小,吓得在看守所哭了一晚上,三叔实在看不过眼,才跟人家服了软。
其实,他服个狗屁呀!那是憋着火准备弄人呢!
我三叔出去之后,低眉顺眼的在对方祖坟里住了两个来月,暗地里动手把人家的地脉给改了,那家人没到半年,全都进了监狱。我三叔还特意领着我去监狱看了那个东家,直言不讳的告诉我:“他让咱爷俩蹲一天大牢,我就让他蹲一辈子大牢!黄龙卫做事儿,就得有这一股子狠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