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上身衣袍被阵气割成一缕缕,『露』出一身虬劲结实的肌肉,身上遍布着血红『色』的裂口,纵横交错,肌肉翻卷,甚是可怖。
徐攸南的眼眸沉了一下,转头看向穆典可,眼底深处有那么一抹不可察的杀意如暗涌,时起时落。
穆典可飞奔到金雁尘面前,见他脸『色』虽然苍白,呼吸尚算平稳,心头略微一松。云央已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满面焦急道:“六公子,六公子你没事吧?”
目光下落,见金雁尘上身衣袍被阵气割裂,几难蔽体,俏面不禁一红。
金雁尘手拄着地面,支撑着坐起来。起到一半,胸口处一阵剧痛传来,喉头一甜,强忍着将一大口浓血吞了回去。
别人看不出来,穆典可打小就跟在金雁尘身边,对他的了解甚至远甚于自己,哪能看不出他的异样。当下目『露』担忧,连忙伸出手来扶他。
这几年,她几乎再没有对他流『露』过这样的关切之意了。
金雁尘看着穆典可脸上真真切切的忧心和紧张,一股躁意上心头,猛地伸手将她推开。
穆典可猝不及防,叫金雁尘推得一个趔趄,往旁边抢了两步才站住。先是愕了一下,随后低下头,默默地走到了一边。
金雁尘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胸臆间一股怒火腾腾地往上窜,满面怒容,恶声吼了出来:“就你这点能耐,你还想逞能?啊?你有没有脑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金家还要脸!”
明宫众人对这种情形早已习以为常,纷纷转过头去不看。瞿涯和班德鲁正焦急往这边来,见状止住脚步,跟众人一样掉过头,装作没听见。
徐攸南的眸『色』却是又暗沉了几分。
云央被金雁尘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穆典可,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差点跳起来。
只见熊熊的火把光亮下,女子一身青衣而立,长发披散,容『色』冷清,两排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扇子一样扑在眼睑上,静默如定。
是她平时最看不顺眼的要死不活样。
而这个她看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庶出三妹竟是刚刚在最关键的时候点了她一把,助她破了诛龙阵的人。
是金雁尘奋不顾身,宁可自己重伤也要救下来的人。
联想到穆典可对战柳宿天时,那一手惊艳的剑法,云央就是再傻,也该猜出她的身份了。当下脸『色』便有几分白。
千算万算,没算到金雁尘派来姑苏破阵的人竟是他的义妹,名剑第四的明宫圣女玛尔喀沁。
没算到她竟会以自己亲妹妹云林的身份入住到云家庄!
云央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懊丧过。
想到自己母女前前后后给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圣姑娘惹出的无数麻烦,一个接一个的绊子,层出不穷的阴招……云央心里一哆嗦,只觉得浇在身上的雨水格外寒。
金雁尘拄地起身,云央再没心思想其它,连忙上前搀扶。
出乎意料的是,金雁尘并没有推开云央,而是借着她手臂上的力站了起来。
只不过面『色』阴沉如旧,站起后,连看都没看穆典可一眼,径直走开了。
云央有些晕晕然,凉雨扑面,竟仿佛生出些许暖意来。
终是忍不住回头,疑『惑』地看了穆典可一眼:她是六公子对外称其为亲妹,信任有加的结义妹妹,可为什么六公子待她的态度如此恶劣?
要脸那一说云央倒是明白,换了她一个女子众目睽睽下被撕烂了衣服,后果不堪想象。她是六公子的义妹,丢了他的脸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怎么就扯上金家的脸面了?
班德鲁走到了穆典可身后,说道:“姑娘不要难过。圣主嘴上说得难听,其实是不会表达,他是心疼姑娘。”
这样的呵斥怒骂,穆典可听得太多了。这样的安慰,她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金雁尘究竟是心疼她,还是心疼自己的脸,还是像以前那样,就是看她不顺眼,想冲她发顿脾气,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么多年了,骂也好,吼也好,再不习惯,也早该习惯了。
但班德鲁的好意穆典可还是心领的,说道:“我知道了。”
班德鲁心眼再粗,也知道她没听进去,遂沉默不再说话。
穆典可弯腰捡起地上一把不知道被谁遗落的软剑,默默地跟在金雁尘身后。
金雁尘从阵眼里拔出了玄铁刀,眼神沉如铁,握刀朝柳宿天所在的方向走去。
云央刚要出声阻拦,被瞿涯用眼神制止住。
瞿涯望着金雁尘高大而沉默的背影,不知道是同云央说,还是说给自己听:“这是他的战场,没有人能阻止他。”
“可是六公子的伤——”
“这不算什么。”瞿涯看着金雁尘挺得笔直的肩背,又看了一眼持剑默默跟在金雁尘身后的穆典可,说道:“这样的伤,对他,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