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粥还是照常施了,关键时刻,林月清押着米粮回来了。
十六岁的少年骑在马上,风尘仆仆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与沧桑。
一路押送粮食走来,看多了从未见过的人间疾苦,一股悲天悯人的情绪逐渐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林落蕊心底渐生欢喜,或许假以时日,大哥也可以做个像父亲一样忧国忧民的好官。
“嘿,看看哎,看看哎,这不是惟芳楼的头牌红牡丹嘛!”
拂风与落蕊正施粥时,几个穿着人模狗样,形容却猥琐不堪的纨绔挤进粥棚。
其中一个伸手抓住拂风的手腕,嘴里污言秽语不断。
“红姑娘,怎么今日穿得这般寡淡,这是傍上哪家阔少爷,赎身从良了?”
“呸,昨晚还在楼里给张家那个斜眼的傻货跳舞弹曲呢,今天就改换衣裳,装起良家女了?”
另一个边说,两只眼睛边色色地直往拂风胸前瞟。
“红姑娘这么娇嫩的小手怎么能拿粥勺呢?给这帮穷酸下贱货盛粥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还是跟爷回家吧,爷疼你……”
抓着拂风手腕的那个扯着她就往外拖。
另外几个嘻哈啊呀的怪叫着,笑得极轻浮放荡。
“你放手!这里不是惟芳楼!”
奋力挣开抓着自己的手,看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拂风难堪地望着落蕊,眸中泪光闪动。
短暂地愣神后,林落蕊一把抓住拂风扯到自己身后,冲着身边的家丁大喊:
“都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打!哪来的混帐东西,竟敢来知州府前搅闹?”
众家丁这才回过神来,抓起粥勺、木棍一哄而上。将那几个纨绔吓得,过街的老鼠一样四散奔逃。
落蕊带拂风回了梅园,让青橘给她上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压压惊。
拂风紧握着手里的瓷杯,眼睛失神地盯着茶杯上的兰花草,手仍然微微地颤抖着。
沉默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说话。
“落蕊,你是不是也嫌我脏?他们说的没错,我是惟芳楼里的姑娘。”
“‘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惟芳楼!”拂风嗤笑一声,眼里充满浓浓的不屑和憎恨,“起得名字如此高雅,却是这大明府城最大的青楼。
里面的姑娘都以牡丹命名,我便是红牡丹,人称红姑娘。
惟芳楼自诩高雅,楼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可以跟客人谈诗词歌赋,可以陪客人弹琴下棋写字作画,真是无一样不高雅。
可是背地里还不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一样的龌龊,一样的肮脏。”
“拂风姐姐,你若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看拂风泫然欲泣,落蕊连忙止住她。
“我虽然没去过那种地方,却知道没有哪个良家女子自愿去那里。或者被逼无奈,或者身不由己,无一不是苦命的女子。
不管你来自哪里?在我心里,你都是那个愿意脱下华丽的外裳,卷起衣袖为灾民施粥的善良高洁的拂风姐姐。
比那些生在富门高宅,对灾民却连看一眼都不愿看的大家小姐们高贵多了。”
“落蕊,谢谢你!如你所言,拂风在那里,确实是身不由己。若只有我一人,或许我早已撑不下去,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