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老酒喝到半夜才散,早晨起床时,宁向东惊奇的发现,居然没有以往宿醉之后的头疼,只是口渴的厉害。
窗户没关,是他昨晚打开的,前任乙班班长也住这间屋,看的出来是个邋遢的人,而且还抽烟,屋子里充满了烟油子味,打开灯时,昏黄的光照的屋子里雾蒙蒙的,到处都是烟草的痕迹。
宁向东皱着眉,忍着酒后的困倦感,打开窗户透气。
床上有一套被褥,据说是矿上配发的,只是大红色底子上布满了牡丹凤鸟之类的吉祥图案,肆意宣扬着独特的审美观,别的不说,单看这个被面,一定出自山下的陈村大集。
被褥洗的很干净,散发着猪胰子的味道,只是被头留下的那条灰色痕迹,说明也有前任用过。
宁向东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人,屋子脏点可以,但空气必须要好,外套脏点没事,但贴身的衣物要干净,睡觉的床铺更不用说了,在部队的时候,他的床从来不让人坐,参加工作以后,每次回到家,在外边的衣服一定是进门就脱,另外换一套在家穿的衣服才自在。
只是造化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这样一个有洁癖的人,自从走上社会后,偏偏大部分时间居无定所,不断变换居住环境,似乎老天爷都存着改造他的心思,处处为难。
现在,宁向东再次陷入了两难境地,夏末的季节白天暑热,夜里清凉,山里睡觉后半夜不盖着点不行。
被子就这一套,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一副快来睡我呀的诱惑。
宁向东想了想,打开被子,身上的衣服也不脱,直接钻进被窝,很快进入梦乡。
直到清晨,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到屋里,宁向东才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房间里的状况。
房子是红砖房,墙壁用当地黄土掺着农作物秸秆抹去砖缝,却没有再刷大白粉,所以天长地久,干透的黄土一层层的往下掉,里面的秸秆就裸露了出来。
这种黄土是当地特有的地质产物,具有很强的直立性,越往大西北延伸越多,最适合挖窑洞。
抬头看房顶,顶梁是一根粗壮的木材,上面悬吊着一挂大蒜。
正躺在床上发呆,忽然一只羊从门外走了进来,轻车熟路走到墙边,啃了几口秸秆。
自己竟然连房门也没关就睡了?怪不得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是睡在山窝里。
羊咀嚼着秸秆,不时抬起头,善良的看着他,咩咩两声。
直到裸露的秸秆被吃光,羊开始对着墙皮连撕带扯时,宁向东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捞起床边的一只鞋扔过去。
羊不闪不避,被鞋子打在清瘦的脸上,它反而走到床边,温柔的看着宁向东,忽然冲他吐了口口水,才转身走出门。
宁向东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碎屑的草末。
这么一通折腾,不得不起床了,他顶着一脸草屑到院子里洗漱,正好遇上孙勇。
”那只羊是俊花家的。”孙勇听宁向东说了刚才的事,笑道:“据说那羊挺挑剔的,去啃谁家的墙皮,就是不把那家当外人。”
“我什么时候上班?”宁向东对村里这些宿命论也就这么一听,没往心里去。
“你们班现在就在那边。”孙勇指着高炉方向,那边的天上又开始冒烟了:“咱们四班三运转,你娃昨天喝酒太猛,我早晨就没叫你,让那几个村民自己去了。”
“这样也行?”宁向东有点担忧。
“有什么不行,反正又不是计时工,干够多少量就该换人了。”孙勇说道:“咱们盼着能轮岗,他们也盼着拿够工钱回家猫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