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五点半才结束了一天的培训。
劳资处负责培训的人又零碎说了一些考勤的事:“今天报到,从明天开始,培训这段时间所有的请销假全部要计入考勤,并和工资、奖金收入挂钩。”这就意味着,过了今天,所有在座的人已经是并钢的正式职工了。
说完考勤的事,又每人发了一张表,是关于个人信息和简历的登记表,要求一式五份,随后下课。
这一天下来八个小时,和上班的时长一样。
郑村民现在暂时住在厂部单身宿舍,就在总办大院里,但是他也随着宁向东和赵伟往外走,准备先去附近找地方复印个人简历信息表,然后再随便找个面摊吃碗面打发肚子。
走到大门口,三人打了招呼散开,宁向东目送郑村民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涌起似曾相识的感觉。
宁向东很奇怪,用心想了想,抬头再看那个微微弯曲的后背,猛地恍然大悟,原来老班长邓建发也有一个这样的背影。
他心里一动,叫住了郑村民:“要不,把登记表给我吧,我姐……呃,开了个文印店,我拿她那儿复印,不花钱,你刚来,能省就省点。”宁向东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说文印店是他二姐男朋友的。
此时赵伟还未走远,一听有这好事立刻凑上来,把自己的表往宁向东手里一塞:“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宁向东笑道:“好说,便宜给你占到底,一起吃饭去。”
“那饭钱算我的,你俩都别抢。”赵伟虚张声势的说。
宁向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假客气。
并原有经商的传统,民间自古以来就有精打细算的风气。
如果看到两个并原人在饭店拉拉扯扯地怒吼,千万别以为是打架,一定是互相抢着付饭钱,不过最终该谁结账,当事人之间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被请的人姿态要做足,按并原老百姓的大白话就是:“让让是个礼,锅里没下米。”不然就会被看做不明礼数。
此时赵伟就是礼到了,米没下,这是基本路数,宁向东心里明白就笑笑没接话。
可身边的郑村民当了真,大声说:“你俩都比我小,哪能让你们破费,我当大哥的请客。”
宁向东和赵伟对视一眼,这老兄说的肯定是真话。
到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一瓶高粱白,一份凉菜拼盘,一盘过油肉,过油肉是山西特色的菜,做法也很独特,传到并原后挺受欢迎。
没想到郑村民初来乍到也认识这个菜,说他们老家也有:“这可不算老西子独创,我们大西北都会做,只是里面的配菜不太一样。”
过油肉的配菜因地制宜,在山西是玉兰片,到了并原改成了木耳和蒜薹。
三人要了一两的酒杯,你来我往喝起来,高粱白五十三度,赵伟的脸越喝越白,郑村民是越喝越黑,宁向东皮肤比较白,却喝成了粉红猪小妹,郑村民就笑着说:“你这脸皮太薄了吧。”
宁向东心里就一叹,真让你说着了,我要脸皮厚点说不定能留在部队多干几年。
由此想起年初连长杨四方找他谈话,意思是想让他考个军校,可他当时犹豫了一下把指标让给了老班邓建发,结果老班充分发扬足球精神,不负众望第四次名落孙山。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郑村民跟赵伟连续走了两个满杯,赵伟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都说喝酒有三怕“白脸蛋儿的,扎小辫儿的,吃药片儿的”,意思是喝酒脸色发白的人;扎小辫指的是女人;吃药的是说身体有病吃着药还敢喝,那肯定嗜酒如命,这三种人酒量最大,没想到赵伟连喝两杯,就有点不行了,捂着杯口说什么也不肯再添。
倒是宁向东和郑村民喝到了一块儿,一瓶酒喝完,俩人不尽兴,又要了一瓶,也没再加菜,就夹着凉拼里的花生豆,吃一颗嘬一口,聊一会儿,等第二瓶见底的时候,赵伟在旁边早已头晕地看天不蓝,喝醋不酸了。
这时从饭馆门口进来一个姑娘,走到柜台前点了一份鸡蛋炒饭后,随便找个张椅子坐下来,也没再点别的菜,看样子要打包带走。
那姑娘扎着个马尾辫,看上去清清爽爽的,郑村民眼睛立刻直了。
宁向东发现后心里暗笑,老郑怕是想媳妇想疯了。
再看那姑娘,上身穿着一件短袖,裤子却是并钢的工作服,脚上一双拖鞋,看到拖鞋,宁向东格外用心看了看,暗暗怀疑是自己卖出去的。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用多说,百分之八十以上跟老郑一样,也是个住单身宿舍的并钢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