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汇报说:“第三件事,就是矿业公司不出矿。”
市委书记翁敏杰说:“你说慢一点,详细一点,有关矿业公司的传说、故事太多了,各种各样的议论、猜测太多了,一直云里雾里的,究竟是什么回事?”
“矿业公司就像一头正至盛年的猪,肉肥膘壮,被人卖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贵。”我苦笑着说。
“你慢慢说,说具体一点,越具体越好。”翁书记说。
“第一次,由月光县政府卖给了能利投资公司,评估价25.88亿元,实际成交价18.88亿元。第二次,由能利投资公司卖给了云彩运集团公司,评估价51.55亿元,成交价51亿元。第三次,由云彩运集团公司卖给了央企纵捭集团,评估价126.66亿元,成交价126亿元。就是说,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经过三家国家认可的资产评估公司评估,矿业公司的资产价格一次比一次高,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央企成了最后的‘接盘侠’。因为纵捭集团是上市公司,收购矿业公司需要公告,需要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幕后操作难度加大,反对声一直不断。虽然收购被通过,但也成为纵捭集团老总被‘双规’的导火索。纵捭集团老总被‘双规’后,矿业公司就无人管理,成了一个乱摊子,导致公司停工,矿工下岗。所有的评估报告的复印件我都带来了,您随时可以查看。”
翁书记站了起来,面向窗外,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慢慢喝着茶,静静地等着他发话。
他转过身来,没有回到他的座位上,而是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与我并排坐着。
翁书记问:“我一直有些疑虑,但精力还没顾及过来。矿业公司一直效益不错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呢?”
我回答说:“这是通过县长办公会和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我不知道当时卖矿业公司的真正动机,但客观地说,让一个更有实力的公司来接手,投入资金进行扩大再生产,发展壮大矿业公司,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关键是那些接手的公司根本不是想发展壮大矿业公司,而是只想转手获利,获暴利。”
“你觉得,县委、县政府当初拍板卖矿业公司有瑕疵吗?”
“有,我询问了我县的一些同志,假若当初我们把工作做细些,做扎实些,就不会这么被动。”
“能不能说具体一些?”
“可以啊,譬如,在卖出矿业公司前,至少要做到四步,第一步,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广泛听取意见;第二步,对矿业公司账务进行审计,相当于干部的离任审计,这是基本要求;第三步,对资产进行评估,最好多聘请几家行业口碑好,有实力的评估机构,以防止暗箱操作,预防漏洞;第四步,对收购方能利投资公司的情况进行全面尽职调查。可实际上呢,我们每一步都有问题。前两步直接省略了,或者被有意忽略了。第三步,就找了一家评估机构,我们查了一下,这家评估机构刚成立不久,虽然有资质,但并没有开展什么业务,后来也没开展什么业务,好像就是专门为评估矿业公司而成立的,我们弄不清楚这家评估机构跟我们县和能利投资公司是什么关系。第四步,我们没有对能利投资公司进行尽职调查。关于能利投资公司,我们很想弄清什么来头,就查了一下,也是刚注册不久,是一个民营企业,收购矿业公司是第一笔业务,其法人代表背景不详,但传说是替某些‘官二代’注册持股,后来把矿业公司转卖给云彩运公司后,就注销了,换句话说,是专为买卖矿业公司而设立的。”
“这是干的什么事啊,你们既开了县长办公会,又开了县委常委会,还有相关的一些列席人员,难道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翁书记问。
我确实对决定卖出矿业公司有重要影响力的一些人,尤其是县长马志和原矿业公司负责人石远方有看法,但我能汇报吗?向上级主要领导汇报自己的同行一些捕风捉影的事,能这么干吗?我拿不准,只好就事论事地说:“现在不是说,一把手几乎有绝对的权力吗?事实上,的确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或者一些很好的建议,但被俺没了。我县的审计局局长边西林同志就是个明白人,可他没能列席会议,也无人征求他的意见。这两次会议,有会议纪要,里面有详细的记录。”
“哦,那评估价25.88亿元。为什么要少7亿元成交呢?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尤其在贫穷落后的月光县。”
“据我初步了解,列席会议的原矿业公司负责人石远方说,能利投资公司希望留一部分资金用于扩大再生产,少交的资金可以在将来的税收里弥补。所以,县里最终决定以18.88亿元成交,合同签订之日和矿业公司过户之日各支付一半。我把相关会议纪要都带来了。”
“你们月光县是越穷越大方啊,这七亿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也感到心疼啊,本身评估价那么低,又少要7亿,心里憋屈啊。”
“这是当时的代理县委书记、县长马志最后拍板的吗?”翁书记问。
“是。”
“哦。对于多次转卖矿业公司,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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