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王庭叫到办公室,问司机小赵是谁调进来的,在这里干了多久了。王主任说是市委王伯年副书记打招呼后调进来的,已干了快三年了。我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说一直想告诉我,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王主任觉得这小子有些傲气,跟县委的司机们都合不来,也不把他这个主任放在眼里,我问为什么不采取措施,他说几次想辞退或调离小赵,王书记过问后,都不了了之,还明确要求当县委书记的专职司机。我问王主任打算怎么办?王说关键是看我怎么办?顶不顶得住压力。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司机不是可以进行职业技术培训吗?你先让小赵去培训一段时间,考个什么职业技术证,让程秘书给我开车吧。”我考虑再三,本想让小赵留在我身边,将计就计,向对方发出错误的信息,但最后还是决定让小赵离开。小车毕竟是县委书记的流动办公室,我不能整天保持高度戒备状态,把神经绷得紧紧的,那样既累又误事。
处理完司机小赵这件事,我给市委常委、市政法委副书记、市公安局局长姚年同志打了电话,问是否派人暗中跟踪我、监视我,他说绝对不会,我问是否是政法系统有人受人指使跟踪,他说一般不会,不过政法系统毕竟很复杂,鱼龙混杂,他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他问是否需要派人暗中保护我,我说不需要。
我的思路重新回到怎么处理**官员这个思路上来。
处理人,尤其是处理有一定职务和权力且有“背景”的人,是机关中所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最复杂的,我深刻地认识到我已坐到了“风口浪头”上,如掌不稳舵,随时有翻船的可能。
但这个舵实在难以掌握,我知道势单力薄,暗中操纵了新闻舆论,本想借助新闻媒体,推波助澜,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此事。可事与愿违,不仅本县县委副书记、县长马志“力保”,连市委副书记王伯年也进行了干预。据说王书记背景深厚,有问鼎本市市委书记或市长的实力,如果“冒犯”了他,我在月光县的工作只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
来一个明哲保身冠冕堂皇地推给他人去处理,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推给谁呢?市纪委?这件事是可以推给市纪委的,万一市纪委的处理意见与我的思路不合怎么办呢?再说了,他们本身是县委管的干部,推给市纪委合适吗?万一市纪委真的接手了,这不是放弃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吗?这不影响我在月光的“谋篇布局”吗?或者说影响我下月光县这盘棋吗?推给县纪委?推给县纪委是在很大程度上是推给我,县纪委毕竟是在县委领导之下。
犹豫再三,我还是给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副处长董向明打了电话,询问良策,董说电话里一下说不清楚,他说明天到与我市相邻的一个市去考核干部,要我赶过去跟他下棋。
第二天下午,我赶到了相邻的一个市,董向明拎着公文包,站在事先约定的路口,闪身进入车内,车在大街小巷转了几圈后,我吸取了先前会杨明亮同学的教训,先下了车,吩咐程华国把董处长送到全面的一个路口旁,让程秘书找个地方休息,等我电话。我走近路边一个商店,从透明玻璃向外看,确信没人跟踪,便走了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走到前面路口,示意董处长上车,我让出租车漫无目地地转了几圈后,下了车。我和董处长漫漫往前走,然后回转身,横穿马路,到一个不显眼的咖啡馆二楼小单间,我朝窗外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坐了下来。
我要了一副围棋和两杯茶,摆开了棋局。
“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吧?”董处长问。
“我想处理两个**官员,可县长力保,市委王伯年副书记干预,阻力很大,不知你有什么高见?”我迫不急待地问。
“我老百姓一个,哪有什么高见?”董向明漫漫品着茶,一副老谋深算,深藏不露的样子。
“别见死不救嘛,赐给我几个锦囊好不好?”我以近乎哀求的口气说。
沉思良久,董向明处长毅然决然地说:“这人肯定是要处理的,共产党的天下不是这些王八蛋们的世外桃源、独立王国,你也要通过处理人来树立你的权威,不处理是绝对不行的……。”
“怎么处理呢?”我问。
“撤销柳顺平柳村乡党委书记的职务,开除他的党籍,组织强有力的调查组,彻查柳顺平,将前任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如触犯刑法,就移交司法机关依法严惩,绝不含糊。对于胡长标,我的看法是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要充分发挥他的个人潜能,遏制和打击他的个人专断和胆大妄为,在月光县十分复杂的环境下,你应该学会打一个拉一个,恩威并施,刚柔相济,瓦解他人的队伍,壮大自己的力量。我建议你将他降为副局长,以代局长的名义主持工作,干得好,可以去掉代字,过去的一笔勾销,干得不好,就以辜负县委和人民的期望为名撤了他,就是给他套个紧箍咒。这样处理有三个优点一个弱点,一个优点是将胡长标留在岗位上,顾及到了市委王副书记的一些面子,毕竟他目前还在台上,并亲自找你谈了话,露骨地要求你手下留情,不能对王副书记的谈话一点不作反应。第二个优点是胡长标与柳顺平同时**,绝对严惩了柳顺平,踢开了这个拌脚石,就可以从进展迟缓的度假村问题撕开一个大口子,早日让度假村问题***,百姓一定拍手称快。如果柳顺平苦心经营的关系网不再保护他,他可能会破罐子破摔,疯狗乱咬人,抖出月光县的种种内幕、黑幕,这样一来,他的保护伞们一定会坐卧不安,急不可待地浮出水面,而你是渔翁得利。相对宽恕了胡长标,胡长标绝对是个精明人,他毕竟会心存感激,感谢你及县委的恩德,不仅不敢公然对县委阳奉阴违,而且有可能对县委言听计从,甚至有可能成为你坚定的支持者。第三个优点是目前月光县太穷,需要利用胡长标与省、市财政系统多年形成的关系,多争取一些资金,为百姓造福。时光如梭,光阴似箭,你要只争朝夕啊。美中不足的是,这样做有包庇生活腐化堕落的干部之嫌,难以面对新闻媒体的刨根问底,难以面对月光县众**员干部和普通的百姓,难以面对上级和社会各界的质疑……。”
董处长与我的思路不谋而合,我心中释然,但还是有些顾虑:“这么多面对我该怎么办呢?”
“别逼我好不好,让我想一想,嗯……。”董处长突然眼光放亮:“你知道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吗?”
我已明白了几分,但还是实话实说不知道。
“如果我们知道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就好了,如果柳顺平是主犯,胡长标是从犯,就是说,如果是柳顺平邀请胡长标去**就好了。我们的打拉之戏就可以从容唱下去了……。”
我陷于了沉思,董问我:“你有什么办法吗?”
“嗯……,让我想想。”我开始冥思苦想。
“反正我不管了,多嘴多舌胡说了这么多,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吧,你能不能告诉我,涉及月光县背后的一些东西,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谱,尤其是省、市方面?”
“我知道你要问我这些,逼我当‘汉奸’,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还没理清头绪。”
“老兄,你能不能提高一点工作效率,拉老弟我一把?”
“我也很想帮你,可你要明白,我不是那个圈子中的人,我怎么能一下子搞得清,有些事情恐怕是永远搞不清的。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根据一些现象,根据一些人的历史及其工作经历、职务变化,根据一些事件及相关人员的反应,进行综合分析,推理判断,找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有些焦急地问:“那还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