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来张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
因为张家本家不在渔阳县,所以张府被灭门的消息估计还没有传到那里去。
因此,停灵吊唁这几天,倒是没有什么人来捣乱。
“我收到消息,张家本家的人,明天便会赶到罗阳镇,你准备好了吗?”
秦月歌和张承运一样,披麻戴孝,跪坐在灵堂前,将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的投入火盆中。
火光掩映中,低垂的眉眼,是张承运从未见过的柔和。
瞥过眼,他看着窗外,秋风吹过,落叶飘旋而落。
“来便来吧,是我的,他们一丝一毫都拿不走!”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便放心了。”秦月歌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褪去了青涩,眉宇间多了一丝坚韧。
这样,很好。
想必张老夫人和张员外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明天下葬,我想送他们一程,可以吗?”
张承运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的又往火盆里添了一些纸钱。
他这几天明显发现,那些祖母和父亲的好友,大部分都只是来走了个场子,说了几句干巴巴的安慰的话,便再也没有露面了。
反而是那些受过他们张府恩惠的老百姓,每天排着队进府吊唁。
人走茶凉,人心向利,他都知道的。
他们都不看好自己,不认为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撑起父亲留下的家业。
所以,在父亲走后,他们便开始疏远自己。
他们在自己身上,看不到有利可图,便趁早断了来往的心。
但是,眼前这个他曾经很讨厌的少女,不仅没有疏远他,反而一直在帮他。
帮他料理祖母和父亲的身后事,帮他查杀害祖母和父亲的凶手,帮他振作起来,教他如何做生意看账本如何识人心......
其实,她和张府本无干连,她可以不用管他的。
见张承运没有回答,秦月歌以为他不愿意,便扯了扯嘴角,道:“你不愿意也是正常,毕竟,我和张府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去送葬的话,倒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了......”
“不,我没有不愿意。”
张承运猛地抬头,看向秦月歌,从她那清澈的双眼中,他能清晰的看见有些狼狈憔悴的自己,不禁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睑。
“我只是在想,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你错了,我不是对你好,我只是在回馈张员外和张老夫人曾经给与我的帮助和温暖而已。”
跪的有点久了,双腿有些发麻了。
秦月歌起身,揉了揉膝盖,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你权且就当我是报恩罢。”
只是......报恩......吗?
不知为何,张承运在听见这一句话后,心中有一丝丝失落。
他,在期待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若总在想我对你好,我在帮你,久而久之,便会形成一种习惯,一种依赖,而失去了自主。”
叹了口气,秦月歌看着满目素白的灵堂,而后轻声道:“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能保证,有一个人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呢?毕竟,世事无常。”
沉默。
无言的沉默。
张承运以前虽然浑了一点,纨绔了一些,但是他并不蠢。
他听出来了,秦月歌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
“你要离开罗阳镇了吗?”
秦月歌有些意外的瞥了眼张承运,似乎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又释然了。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她发现,张员外的这个儿子,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