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穿着一件柳黄色满绣褙子,白绫裙子,显得她整个人十分消瘦。她偏偏又把发髻梳得很高,插了一头赤金的头面首饰,金色熠熠生辉,更显得她面色暗淡无光,十分的瘦削。
她不以为意道:“有好事儿啊,都是太康公主的。有不好的事儿呢,都是咱们府上的,陛下也偏心得很。”
黄氏听她越说越走嘴,从太康公主身上抱怨,一直抱怨到今上头上,于是也不接话了。康王妃看了翠芬一眼,然后道:“你哑巴啦?来了这里又不说话,是什么道理?”
翠芬看了黄夫人一眼,她知道黄夫人和康王妃最是交好不过的,于是道:“奴婢有一件大事要跟王妃说。”说完就把清嘉如何从外面买了香烛,纸马今日要在园中偷偷地替她母亲上祭的事情给说了。
黄氏在一边听了把手里面的骨牌一丢,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这断断使不得,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她母亲也是出身名门,今日自然是她母亲的忌日,那她过来和王妃说一声,咱们也到庙里面去破几量银子替她母亲念个经,值什么,她闷葫芦不说,又像是王妃多委屈了她似的,偷偷在园中干着犯忌讳的事情。”
黄氏夫人明明知道康王妃是不可能出面替给老和王妃念经的,但还是给康王妃戴了一顶高帽子,顺手冠康王妃一碗迷糊汤,康王妃十分受用,道:“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于是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转头问翠芬道:“她在哪里烧纸啊?”
翠芬道:“西花园后面以前老姨娘住的废园子里。”
康王妃把骨牌一推,对黄氏道:“走,咱们看看去。”
黄氏知道康王妃和太康公主不和睦,想着拿住清嘉错处,下次镇镇太康公主,但黄氏和太康公主无冤无仇,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于是起身笑道:“王妃说的脚鞋,我还没替王妃做好呢,先回去做好了,明儿好给王妃拿了来穿。”
康王妃是个散漫人,闻言答应着道:“那你回去吧。”
说完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西花园去,路上遇到她侄女吕姑娘,吕姑娘问:“姑妈哪里去?这样着急。”
康王妃道:“你又从哪里来,我叫你去打牌,你只推有事。”
吕姑娘笑着摸出一缕扇坠来,细珠子打成梅花状,王妃道:“好精巧!你串的?”
吕姑娘道:“我画的图,烦周妃身边的翠云穿的,配姑妈的新缂丝扇子,姑妈看好不好?”
王妃还没答话,只见周氏身边的翠云跑的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们夫人不见了!”
王妃骂道:“青天白日,胡说八道!府里怎么会不见了大活人,你们也是,她怀着身子,你们也不看着点!”
吕姑娘无语,刚说她替自己穿络子来,康王妃忘性也忒大了。
这时吕姑娘忽然很吃惊的样子,对她姑妈道:“我刚刚还看到周夫人好像是往西花园里去了呢。”
康王妃连忙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吕姑娘道:“她穿着那条官绿色的暗纹裙子,我看得真切,正是西花园里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由明转暗,康王妃连忙领着一群人急匆匆地步入西花园中,只见西花园中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唧唧。林荫之间不见有人,蚊子倒是不少,围着众人嗡嗡直叫,不一时就在。康王妃的太阳穴上咬了个大包出来。
康王妃恼怒道:“哪有人?你们还不四处去找一找她?”
这时候翠芬插口道:“到以前老姨娘们住的地方看一看如何?”
康王妃身边的随从点亮了灯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西花园内东角门走去。
东角门平日都是虚掩着的,众人进到里面,只见一片翠色的竹林都变成了漆黑的影子,吕姑娘无端打了两个寒颤,康王妃问道:“怎么了?”
吕姑娘连忙摇了摇头,康王妃命众人四下寻找,既没有看到清嘉在烧纸,更没有找到,周夫人的踪迹。
康王妃恼了,质问翠芬道:“你不是说她在这里烧纸吗?人呢?”
说完又盯着自己的侄女问:“你不是说周夫人在这里吗?人呢?”
正乱着,这是忽然有个小丫头拿着一盏小灯笼,快步走来看见康王妃一行人连忙行了个礼道:“王妃……”
康王妃急切地问:“怎么?找到了周夫人了?”
翠芬确认了那丫头半晌小声道:“这仿佛是黄夫人那里的丫头……”
那丫头连忙道:“怎么府里乱糟糟的?到处都在找周夫人,周夫人和我们家夫人正在我们家夫人那里剪鞋面子呢。我们家夫人遣奴婢来跟王妃知会一声。”
康王妃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觉得自己领人浩浩荡荡的去找周夫人,似乎是在周夫人的人旁边丢了脸,于是很不高兴地看了自己的侄女一眼,还好黑灯瞎火的,吕姑娘也没看到自己姑妈那黑如锅底和夜色连为一体的脸色。于是康王妃对把保证身边的丫头道:“你看你,一惊一乍的。不弄清楚了,就在这里胡说,还不快回周夫人那里伺候!”
那周夫人身边的丫头连忙走了,吕姑娘觉得十分尴尬,一面扶着康王妃往废园外面走,一面小心翼翼的笑道:“都怪我,不知道咱们府上还有谁做了那条官绿色的暗纹裙子,我混认成周姨娘了。”
康王妃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来,于是站住脚,回头厉声问翠芬道:“你不是说二姑娘在这里烧纸吗?人呢?这儿哪有人哪有烧过纸的火星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