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芳草,路东西,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
词太亲昵,沈和靖倍感不适。
她对京城的印象停留在了这个诸事不顺的季春,太液池边的柳荫,西苑里成片成片云蒸霞蔚的海棠花,西山上大片如茵的草甸,樱桃沟里成群的鸟雀,炽热的阳光下延绵起伏的朱红色宫墙和站在嘉国公府高处,可以远远眺望的金碧辉煌的琉璃瓦。
繁华的帝京喧扰的帝京,波谲诡异的帝京。身在其中的时候怨恨他暗藏锋机,一旦要离开却又觉得莫名的失落。
沈和靖又问道:“母亲呢,母亲为什么不来和旧人道个别?”
沈江东道:“你的外祖父丧生在这里,你母亲最亲近的伯父也丧生在这里,先皇后从这里离开,你母亲也不喜欢帝京。”
沈和靖问:“那我们离开以后,我想知道母亲过去的故事也想知道……”
沈江东笑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还想知道,这一次救了您的那位先皇后的兄长的故事。”沈和靖道。
沈江东想了想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沈和靖又问:“我觉得太康公主好像很失落……”
沈江东问沈和靖:“别管旁人,你呢,你也不开心吗?”
沈和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沈江东笑道:“你放心,你不会后悔离开这里。”
沈和靖无意间看到父亲的同僚送给他的诗里有:愿各勉餐饭,聊用宽愁肠。
沈和靖反问父亲:“您呢,您后悔就这么离开帝京吗?”
沈江东笑得十分肆意,“我当然不后悔。从我接手京卫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想,我究竟还有没有晚年,有没有命能全身而退?如今我做到了。”
太康公主托沈和靖带给沈夫人的信中有几句诗: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
然沈夫人最终也没有回京来与之道别。
与嘉国公府相比,和王府如坠地狱。
嘉国公府仅仅是被“查看家产”,要紧的文书杂物,沈夫人早已带走了。众人一无所获,而和王府也是被查抄,今上先下旨命建安郡主出继康王,自有保全之意。但对于老和王妃是先皇后堂妹的事,清嘉并不得而知,和王似乎也不知道此事。望着被锁闭的大门和狼藉的院子,听着树上枯燥的蝉鸣,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在一声又一声的挣扎和喊叫。
众人终于辗转知道了和王府被查抄的原因,清嘉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的兄长:“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办?”
和王无言以对,唯有对妹妹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个感暮兼伤的暮春傍晚,举头所见,一切景物的颜色,随着夕阳而渐渐地褪去,变成了没有灵魂的黑幕,笼罩了整个和王府。
清嘉只觉得窒息,很想从高处一跃而下,不再去想此间纷扰的尘世。
“我想不通,柳夫人为什么要这么?”清嘉道。
清嘉死死地盯着他兄长试图从她兄长的表情中捕获一二有用的信息。她很想知道自己的兄长与自己的庶母究竟有没有首尾,但是和王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的涟漪,他走到被抄得乱腾腾的卧室里面,从出橱格最顶端找出了一坛酒——上次去长春楼市罗惜惜姑娘送给他的花酒
他拎着小坛子走了出来,对她妹妹道:“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清嘉气急拿过酒坛来一摔而碎,发出巨大的响动,门口守卫的兵丁大吼道:“做什么?”
和王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就像死寂了一般。
和王如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姨娘会与那些……我只知道……我只知道当年,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以前都未曾对不起她。”
清嘉道:“你呢,你有没有对不起她?”
和王诧异的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清嘉仍然穿着那件墨绿色的暗纹纱小褂,百蝶裙子和宝蓝眉子的主腰。
和王道:“你这衣裳很好看。”
清嘉气道:“你不要打岔回答我的问题,如今大难当头,我们应该全力以赴找出事情的真相,我们和王府这么多年的声誉,岂能于今日因为柳夫人而毁于一旦,你真的甘心吗?倘若如此,我们到百年之后如何与地下去面见父王和母亲?”
离别难
唐·薛昭蕴
宝马晓鞴雕鞍,罗帏乍别情难。那堪春景媚,送君千万里。
半妆珠翠落,露华寒。红蜡烛,青丝曲,偏能钩引泪阑干。
良夜促,香尘绿,魂欲迷,檀眉半敛愁低。未别心先咽,
欲语情难说。出芳草,路东西,摇袖立。春风急,
樱花杨柳雨凄凄。